□陶灵
在我的家乡,小年这天,是“打阳尘”的日子。
“打阳尘”就是做一次年末大扫除。墙角、床下、柜后的积尘统统打扫干净,屋梁、檩子、楼板的蜘蛛网一律清除;凡是家里能拆洗的像被单、蚊帐、窗帘、沙发套等,全要拆下来洗一遍。
20世纪70年代,我家住老平房,每年“打阳尘”,全家人一起动手。最花力气的要数厨房,把案板抬到院子里,我和大妹捏着菜刀使劲刨去上面黑黢黢的老污垢,清洗、晾干,案板变得白白的了。煤烟熏黑的墙壁上敷着一层油灰,父亲拿铁刷子刷糙后,重新涂上白石灰浆。窗户玻璃上沾满厚厚的油渍像贴了一层窗纸,妈妈用碱水擦头遍,再用清水清洗,小弟小妹接着用旧报纸擦干,厨房一下子变得窗明几净。热热闹闹的腊月里,一家人开开心心地扫年,没觉得一点儿累。
屋子的阳尘打扫了,轮到“打扫”个人:剃头和洗极不情愿的澡。没有取暖设备,更没听说过热水器的年代,没有谁家的小娃儿冬天愿意洗澡。大人催了无数遍,还烧一堆柴火在旁边,知道拗不过了,才抖抖瑟瑟地脱下衣服。洗了澡,换上洗干净的内衣,却又精神抖擞。
屋子和个人的“阳尘”都打扫干净了,拿出早已买好的年画贴在墙上,红红的春联贴在大门两边,喜庆的氛围一下子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