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回忆支教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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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48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17-10-16

南山的回忆

杨烨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十天太短,我的纸太白,墨也太淡,写不下多少故事。告别有些匆匆,酒的后劲还没上头,人就已经回到了上海。

我喜欢坐在地铁站的候车位上,看黄灯闪烁,车去车来。我也一直幻想着车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会有很多可爱的人向我涌来,和我逐一拥抱,奈不住每一次的开合落下的只是值得珍藏的回忆。离家几百步,迟迟不愿走出地铁站,在座位上翻看着照片———有些记忆需要存档,有些回忆不能读档。最终还是想留下一笔,记下那些可爱的人和南山的回忆。

老师的职业,我谈不上有多么喜欢,但支教一事却是我的心愿。这次去江西支教前,我一直都在纠结自己究竟能够给山里的孩子带来什么?这个问题最后被悄悄置换成了我能够从这些孩子身上感受到什么。很多人都会说如果最初的目的不纯,那么结果即使是如意的也不会是善的。那么,我的初衷到底又是什么?

上次导师活动的时候,导师问我们有什么梦想。我的回答是不断寻找和认识自己,听起来可能有些草率,但我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说。或许放在初高中的时候,我的梦想可能是成为政治家,改变很多看不顺眼的现状。我们很多时候会把种种退让的借口归结于现实,现实很会催人衰老,以至于最后退回到自我的舞台上搔首弄姿。我想这应该不算是自我陶醉,只能说是向内寻光。人的本性千差万别,在寻找自己蒙恩之处的路上,羡慕和进取、本真和宁静似乎成了价值与喜爱间的矛盾。活在这对矛盾中的人可能不会是快乐的,但是从这短短十天里面我似乎看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是武术老师留给孩子们的告别。这是我首次真正跨入大山里的农村,青山绿水我本就不报任何奢望,村子里到处都是人们争相“变富变好”的痕迹,南山乡港口村不外乎也是这样的存在。

摇摇摆摆的小巴车在山路上兜兜转转,车上怪异地播放着东方卫视的笑傲江湖,左岸狭长的水库缓缓向山外输送着即将凝滞的水流。我对这样的山路并不陌生,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睡意未消,南山中心小学就出现在了视线中,它确实比我们臆想的好出太多———宽敞的宿舍,齐全的设施,可口的饭菜。积灰的电脑房、练琴房、跆拳道室感觉和上海的普通小学似乎差得也不是很多。唯一可能存在的困难只是没有空调和热水,也算是对于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们最初的考验。于是,凉爽的会议室成了耐不住热浪的未来园丁们的栖身之处。

山里的清晨微凉,半醒着的时候,隐约看见窗外小楼上的建筑工人,一天开始的方式似乎和城市一样忙碌,却多少有些难以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印象兼容。港口村算是继续进山的交通要道,来来往往的汽车卷起的尘土掩埋了青山应有的翠色;到处都有施工用的水泥和黄沙横七竖八地歪在路两边,白日的村庄建造着自己的白日梦想。路两边的店铺兜售着村民们的日常所需,撩起袖口的老板在嗡嗡的电风扇下昏昏欲睡,观看异类的眼神从第一天进村就一直向我们投射,只是当听闻我们是从上海来的支教老师时,才连连向我们点头。路过的村民说我们是国家未来的希望,我们则将这里的孩子看作是真正的希望。

老人和孩子是村子的生命主线,孩子们欢快地拍着皮球,无忧无虑的眼神里似乎能够看见希望和光。老人好像也无忧无虑,或许是不复知忧虑还有什么用。他们四目所及之处是辍耕的农田、不再清澈的小溪、待哺的婴儿和山头上的墓碑。

孩子们似乎永远对新鲜事物保持着好奇,我依稀记得天文课上,他们仰起头看着水火箭的姿态;我也记得无人机拍摄时,他们蹦跳着指着飞机的笑声。他们似乎不会对任何事情不屑一顾,他们身体里的能量似乎从来不会耗尽。简单的两人三足的游戏我们这些大孩子可能都不会再去涉足,但是对于山里的小孩却是那么新鲜,和自己的好朋友共同向前有着巨大的乐趣。我也忘不了他们早读课上朗朗的读书声以及他们自动朗读PPT的自带功能,“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童声或许比网易云里的那些歌曲更加记忆深刻。

英语和影视赏析是我教授的课程,虽然之前早就做了准备,但是仍然没有足够预料到他们的英语水平。大小分班的决策也让我一下子有些懵,再加上早读课的连番轰炸,愈发感觉当老师真的不易。不过我的课程目的主要还是带着孩子们感受英语的美,开口说英语,以及对英语产生兴趣,因而带着他们玩的成分居多,玩着闹着说不定也就对英语自然有了感情。

第一节课上,我带着这帮小孩子唱《雪绒花》,这对稍稍有些五音不全的我而言确实有点困难。但是雪绒花里面生词有些多,他们多少有些排斥,这让我其实有些失落。我知道他们中的一些可能真的不喜欢英语,对于这些陌生的东西充满了厌恶。我也没有办法让他们能够在短时间里多么热爱学习一门语言,因为即使对于老师而言,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或者用不适合的方式学习一样东西也会是一种折磨。兼职上英语课对我而言也没有多么大的期望,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像雪绒花一样永远成长,能够更宽广地看待世界,这些理念或许比传授他们多少的知识更加重要。

一些孩子的心愿是希望华师大的大哥哥大姐姐能够永远留在南山中心小学,有些则是希望每年都能有这样的夏令营活动,这也稍微打消了我对这次短期支教的一些质疑。长久的陪伴,有些奢侈,我们有着不同的生命之路,所能献出的只是十天里的全部。因此我也很敬佩那些能够一生扎根在山村的乡村教师,那些自诩高尚的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弯下腰去俯视这里。

结营仪式上,我有些告诫地和小朋友们说:“你们以后会遇见的困难可能会比雪绒花里的生词难很多。”我想说的是,你们未来可能会遇见无数的不快,但请一定要记住你的本性和本心。其实我更愿意把科恩的一句歌词送给他们“There is a lullaby for suffering and a paradox to blame”,之后人生的苦难可以在静谧的摇篮曲中稀释,也总会有一个可以归咎的悖论会伴随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余昕是我在高年级班遇见的一个很有灵气的小男孩,每节下课都会帮助老师去擦黑板。我听说他是从上海搬来的,他身上似乎有一种超出同龄人的聪慧,同时又充满了孩子一样的稚气。我不知道这样的灵气能够陪伴他多久,只是希望他不要遗忘自己曾经是那个样子。

班上两个姓熊的小姑娘,性格截然相反。一个害羞天真,上课会脸红,回答问题时目光会刻意回避。我仍然记得她的梦想是成为美食家,天真的幻梦或许不会当真,但那份不知名的幼稚却尤为珍贵。听说她还偷偷地喜欢余昕,小孩子之间的好感真的很天真单纯,或许青梅竹马的桥段就会在他们之间发生。另一个姓熊的小女孩非常活泼,虽然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每节课还都抢着举手回答问题。大雨打断的那节课课间,她教会了我怎么去走舞台步,怎么摆pose,怎么做出卖萌的姿势。最后一天在村子里面四处闲逛的时候,她还拉住我一定要给我拍一张照片,模糊的闪光灯点亮在昏暗的夜色中,定格的瞬间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只清楚如果再不走,或许自己真的会舍不得这里。

大小班还有一对名字很好听的姊妹,一个叫邱悦,一个叫邱容。每天早晨都能看见她们的母亲开着一辆带遮阳伞的电动车送她们来读书,随后两个娇小的身躯从车里窜出来的模样就像是薄雾渐渐从山间飘散。我还记得邱悦从我给她们的英语名字中选了Laura,是“月桂树”的意思,无意间竟很契合“秋月”这样的意境。邱容的名字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叫Mary,她在课下追着问我问题的模样已经是对我最好的肯定。希望这对姐妹一定要快乐、健康地长大,也能够多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孩子们爱相机,课间的时候会争相和老师拍照,他们很聪明,稍微一指点就能够按下快门,留下自己喜欢的照片。我依稀记得一个孩子帮我拍了照片之后,焦急地问我照片怎么不从相机底下出来,我说这不是拍立得呀,如果她要的话,我明天打印给她就好了。结果第二天我迟迟没有到教室,她就缠着另一个老师询问,我这才知道她可能等这张照片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晚上,凡是对小孩子的承诺是不能不兑现的。

他们终归还是孩子,有些时候会为了相机而撕扯争抢,有时会为了“一亩三分地”责难对方,有时也会偷偷地把老师给大家分享的零食悄悄地藏起来。我想教会他们宽容和分享,但转念一想大家小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打打闹闹中培养起友谊。他们的淘气有的时候会让任课老师很生气,但他们似乎也很识相,之后马上向老师道歉,还把自己珍藏着的礼物送给老师。

漫步在早晨的走廊上,孩子们蹦跳着跑过来,拉着你的手,问自己最喜欢的老师在什么地方。他们也会悄悄跑到老师休息的地方,想多看一眼自己喜欢的老师。突如其来的山雨成了孩子们的狂欢,虽然课堂上面乱成了一锅粥,但也正因此,我们似乎看见了这些天性爱玩的孩子更为真实的一面。

如果可以,我希望几年之后和支教的小伙伴一起回到南小,再见见这些可爱的孩子,只是那个时候我仍然希望他们一定还是个孩子。支教出发前偶然间看了《大护法》,之后沉迷于蔡琴的那首《你一定要是个孩子》:“你像个孩子,那么任性的,想要寻找美丽他乡……美丽的幻想,是生命的花,想要绚丽,想要深情绽放。你一定要是个孩子,任野风吹不动你的坚强,我为你包扎心伤,任大雨黑夜彷徨,暗不下你守护着的光。”我听到过许多的故事,或许哪天自己也会成为这段回忆的续弦者。

小巴车晃晃悠悠地开在依山的乡路上,满车的歌声一点点溢出,急转弯之后不知甩出了多少的音符留在了南山里,也不知那些南山的孩子是不是听得到这些告别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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