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味道,也许是故土的气息,更是母亲厨房的味道。
我青年外出念书的时候,总是会想家,想家里厨房飘出的香味。总是会情绪所致,迫不及待地买上一张票,一个长途电话挂过去,我到家吃晚饭噢。
然后,余下的几节课就是在煎熬中度过,听着课堂老师抑扬顿挫的语调,仿佛是天外来客的声音,那么难懂,飘离在思维之外。身体端坐在课堂,嘴角挂着笑容,心思早已经游离出来,越过学院的深深高墙,越过广阔的空间的维度,来到几百里之外,江南水乡,新河老家。
到了老家镇上,父亲总是会算好时间来接我。我从大巴车下来,一脚踏上故乡的泥土,总是会见父亲半坐在电瓶三轮车上,温和地笑看着朝向着我回来的路。父亲带着我,飞驰在笔直的水泥大道上。沿途新鲜泥土的气味夹杂着油菜花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我总是深深呼吸,要把这肺部的浊气徐徐吐出,一丝不留,再把家乡的气息深深装进内腑最深处,带到他乡,慢慢地滋养着我。
和父亲背对着坐在车上,闻道了他身上的油烟味,我轻轻地笑了,知道父亲也是从厨房跑出来,衣服没有更换就来接我了。
我妈呢?我总是会问。
她在做饭呢。父亲总是如此回答我。
从镇上到老家村上的路,我走了无数次,四季的风景,沿路的沟沟渠渠,无不细数于心,四公里的大路我每次都像从家里庭院走向厨房的那种迫切。能够想象,母亲忙碌的身影和同样忙碌的炊具,以及慌张中大盘碰撞小盘叮当的声音。
近了,再近了。落日余晖缕缕青烟袅袅升起,一张张亲切的笑脸对着我。风吹过,青烟飘过鼻息和着淡淡的煮着饭的饭香。
进了院子门,我总是会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门左边一只煤球炉子炖着汤,锅内咕咚咕咚地在响,锅内热闹的在沸腾,溢出的香气四处打转。
“妈!”我对着大院子就喊叫起来。
“哎!”妈妈隔着厨房,隔着堂前,答应着我。
我为香气所吸引,忙不迭地跑进厨房,亲昵地站在母亲身前,凝视她温柔的眼神,看着她温暖的笑容。然后,我打开碗橱,看看灶头,看看案板。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还要埋怨母亲,以后不要弄这么多菜,哪里吃得了呀?可是尽管埋怨了千百回,每次回家还是鱼肉满席。
开饭时候,我总是大快朵颐,母亲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菜。她总是看着我吃,好像我吃的菜肴都是进了她的肚子。我吃得有多欢,母亲的笑容就有多灿烂。
吃遍山珍海味,却总是怀念母亲精心准备的菜肴。到后来,明白了有一种菜系,就叫做母亲的味道,因为里面灌注了一种特殊的材料,那就叫做母亲的爱。
再后来,我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自己的厨房。慢慢地,母亲家里的菜难以吸引我,暗暗觉得母亲的厨艺退步了。原来是父母老了,身体病了,味蕾退化了。老人需要控制糖分,又要控制盐分,所以菜变得寡淡无味。知道了这些,我感到惭愧,感到自己的粗心。于是,我不再评判母亲饭菜的味道。每次,母亲把期待的目光看向我时候,我都大口吃着。
岁月如梭,转眼间,我的孩子也离家求学。孩子大了,我们所能管的就是他的胃了。每次,接到他回家的确切消息后,我就开始揣摩他的喜好,选购最新鲜的食材,精心准备可口的饭菜。而他,每次都大口地吃着,边吃边赞叹菜肴的美味。
我知道,爱就是一个接力棒,厨房也是一个接力棒,母亲把它传给了我。
文/吴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