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彪 凌永辉
5月23日上午,习近平总书记看望了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的经济界委员,并参加联组会,听取意见和建议。他强调,面向未来,我们要把满足国内需求作为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及其他各方面创新,加快推进数字经济、智能制造、生命健康、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形成更多新的增长点、增长极,着力打通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个环节,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培育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
如何理解“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我们认为有三层意思:一是在逆全球化背景下,中国要继续坚持高举经济全球化大旗,积极参与国际经济大循环;二是未来的发展进程不能仅仅依靠、依赖和利用国际市场,还要注重利用自己的内需优势构建国内经济循环体系;三是在高质量发展背景下,要想办法把国内国际循环统筹起来,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形成不同于过去的新发展格局。
国际发展经验表明,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是大国经济的重要的竞争优势。我国作为典型的发展中经济大国,应发挥超大规模国内市场优势,从过去依赖外需被动适应经济全球化竞争,逐步转向依靠内需主动创造全球化发展的机遇,通过实施基于内需的经济全球化战略,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下的产业链现代化和高质量发展。
一、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是大国经济优势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教授的新经济地理理论所揭示的“国内市场效应”原理表明,在一个存在垄断竞争和规模报酬递增的世界中,那些拥有相对较大的国内市场需求的国家将成为净出口国。这就意味着,国内大市场循环可以支撑国内企业参与国际经济大循环,国内经济循环与国际经济循环可以在功能上实现互补,而国内市场需求较小的小国经济则不具备这种优势。
世界各主要工业化大国均具有一个共性特征,即通过国内市场的培育和开发,进而以此为基础实现向国际市场扩张,这是一种典型的“先内后外、内外并举”的发展路径。以美国的半导体行业为例。最初,美国的半导体行业是以军事和航空项目的市场需求发展起来的。但是随着军事战略需求下降,国内消费者市场兴起,普通消费需求成为半导体行业的主要拉动力。在巨大国内市场需求的刺激下,美国出现了英特尔、IBM、微软等一批后来主导全球半导体行业的大型跨国公司。
然而,我国作为典型的大国经济,国内经济循环与国际经济循环在过去的发展格局下却呈现长期分离趋势,突出表现为外向型经济“两头在外、大进大出”,随着近年来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提出所谓的“去中国化”,很可能导致我国国内经济循环与国际经济循环的进一步分离,加剧国内经济结构失衡。因此,我国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首要任务就是转变以出口导向为特征的发展模式,充分发挥我国的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以国内市场效应作为国内经济循环和国际经济循环的连接“桥梁”。
二、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互促新格局的具体路径
我国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互促新格局的关键着力点,在于提升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其具体路径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以动态比较优势为指导,推进本土企业实现市场和技术的双重追赶。中国经济过去以廉价的生产要素参与全球产业分工,是与静态比较优势理论相一致的。然而,静态比较优势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国家或地区在某些特定产品上拥有技术优势,因而不适用于指导中国在赶超战略下实现市场和技术的双重追赶目标。相反,动态比较优势理论强调大国经济国内市场对内生创新的引致作用,而大国经济具有规模性、内源性、多元性等特征,这意味着本土企业可以更容易地利用国内市场获得专业化分工、规模经济以及范围经济等创新前提,如果某种特定产品的创新一旦成功,就能在全球产品市场形成竞争优势,从而实现市场和技术的双重追赶。
二是以国内价值链为依托,培育本土的“链主”企业和“隐形冠军”企业。从概念来讲,国内价值链是基于国内市场需求发育而成,由本国企业掌握产品价值链的核心环节,在本国市场获得品牌和销售终端渠道以及自主研发创新能力的产品链高端竞争力,然后进入区域或全球市场的价值链分工生产体系。在国内价值链中,地理临近效应(既包括地理空间邻近,也包括文化习俗邻近)使得本土企业与消费者需求的联系更为紧密,进而更容易获取领先用户、细分市场等需求信息。
三是以现代化产业集群为载体,实现产业链与创新链的融合发展。在近期的疫情冲击下,全球产业链的纵向分工或将趋于缩短,进而导致跨国技术溢出减缓、贸易一体化规模收缩,但在横向分工上或将趋于区域化集聚,这反映了原先分布在不同国家、不同企业的生产工序和环节,将回缩到具有一定规模的国家内或若干邻近国家组成的区域内,形成产业集群式发展。在这种内向化的演变趋势下,产业集群与国内市场需求的产业联系有望得到改善。因为过去很多产业(特别是技术创新密集型产业)集聚区的专业设备供应、生产性服务供给等都是由国外跨国公司所提供,且一些地方政府的相关政策也出于政绩考核对产业园区所引进外资企业数量规定的考虑,往往“为了招商引资”而招商引资,容易忽视产业集群与本土企业间的产业关联。
四是以“互联网+”数字经济为契机,促进存量优化和增量创新相结合的产业结构调整。“互联网+”数字经济的本质在于互联网与国民经济中各产业部门的嵌套、融合,重塑整个产业链上下游生态。一方面,用数字经济改造传统产业,延长产业生命周期,优化经济存量;另一方面,基于数字经济发展物联网、云计算、社会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兴产业,创新经济增量,从而促进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
五是以“一带一路”建设为纽带,塑造以中国制造、中国创造为关键技术谱系的国际生产体系。正如政府工作报告指出,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坚持共商共建共享,遵循市场原则和国际通行规则,发挥企业主体作用,开展互惠互利合作。在全球产业链出现一定程度松动的情况下,“一带一路”建设将面临新的任务和重要的合作机遇,不仅要继续深化国际产能合作,而且更要在此基础上将其与国内价值链相互衔接,在沿线国家积极引入国内价值链上本土龙头企业的品牌和标准,塑造以中国制造、中国创造为主的国际生产体系。在经济全球化横向分工的区域化集聚趋势中,中国应以更加开放的理念和态度,基于“一带一路”建设加快布局这种“以我为主”的区域产业链体系。
三、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互促新格局的政策取向
第一,要继续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升我国经济的全要素生产率,促进国内市场的高质量供给。具体来说,可以以产业创新为主要抓手,积极探索和试点科研成果按照市场规律实现高效率产业化的制度安排,同时,发挥我国所有制经济协同优势,使较多分布于产业链上游的国有企业和较多分布于产业链下游的民营企业,在动态竞争中形成高度互补、互相合作、互相支持的关系。
第二,要继续深化收入分配改革,改善国内居民的收入分配格局,进而扩张内需规模和优化内需结构。提高居民收入和富民水平是高质量发展的起点和终点,也是重点和难点,需要从生产性努力和分配性努力两个方面共同发力。尤其是在当前疫情所产生的巨大冲击下,可以采取多种优惠组合政策,分步骤分阶段地补贴广大工薪阶层,提振国内消费能力。
第三,要继续扩大对外开放水平,实施基于内需的经济全球化战略。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现在国际上保护主义思潮上升,但我们要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坚持多边主义和国际关系民主化,以开放、合作、共赢胸怀谋划发展,坚定不移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我国的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是发展国内价值链的根本驱动力,但不能将其与“闭关锁国”划等号,相反,要以更加开放的理念来促进国内经济循环。建议加快塑造更加优良的营商环境,打造开放、宜居的全球性城市,来吸引全球跨国企业、虹吸全球高级人才、技术和资本为我国发展创新经济服务。
最后,要进一步健全完善我国制度创新中的容错纠错机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经济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经济发展前景向好,但也面临着结构性、体制性、周期性问题相互交织所带来的困难和挑战。我国仍处在经济转轨时期,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互促新格局需要多方面的制度协调和创新,健全完善的容错纠错机制是鼓足干劲、提高效率的重要保障,而且,超大规模市场优势,门类齐全、体系完整、规模庞大的产业体系,也都意味着我国对于新的制度或政策拥有更大的进退余地。可以说,健全完善的容错纠错机制是我国新型举国体制优势的题中之义。
(来源:5月25日《光明理论》作者: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刘志彪、凌永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