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范
住入新居已近两年,一些搬来的包裹,有的随手塞在一隅,迄今尚未打开,更甭说清理啦。吾本身喜爱收藏,什么邮票、旅游景点门票,甚至宴会菜单啦,都保存起来,亲朋友人的往来信件更是不在话下。文革期间为避险,曾一把火将所有的书信和日记全部化为灰烬;尤其痛心的是追求老婆的两地书,本欲保留欣赏并传与子孙,亦遭此厄难,十分可惜。
不久前的一条微信,说那些爱好收藏东西,且舍不得扔是衰老的表征。家中物品是否与时俱进地定期清理,反映出人的精神面貌和心态。对啊,可是,每日要饮食、睡觉、健身、读报,上网收发邮件、看微信,还时不时外出旅游访亲会友,连电视都放弃的我,哪有时间清垃圾?2018年我的一项减负新措施,是将原来订阅的报纸从五份减至两份,并且取消所订的杂志,从而使我腾出了时空。面对一堆沉甸甸的、凝聚了亲朋好友情感的往来书信,决心将其分成战友、同学、亲眷、其他四类。然后先浏览通读,再择其出路。
21位战友,已故九位,失联三位,尚有联络者九位,来信共50封。那是昔日在朝鲜凝结的友情。读这些文字,战场上共生死同患难情景仍历历在目。入朝前的医疗队长,后为兵站医院院长、如今94岁高龄的老领导,他的信仍用竖写右起的古老格式,真是“文如其人,字如其貌”。他离休后到沪,仍记住我这数十年前的小兵,专程到宝山我家访问。另一位转业在甘肃张掖的,离别迄今未谋面,得知我住址后特意寄上夫妇近影,盛情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惜尚未准备就绪,他却因病谢世,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43位同学,因小、中学阶段我随父母搬迁频繁,几无留下学友印象;而大学同窗五年,长大成熟且毕业后联络较多,现皆已耄耋,其中4位去世,失联6位,保存来信135封之多。与战友相比,学友的年龄大致相差十岁,甚至更多。这些信多数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前十年的内容以交流工作、技术为主;后十年探讨退休后生活安排和与疾病斗争等内容居多。随着家庭电话逐渐普及,懒动笔者皆以语音互诉衷肠,使书信日益减少。时光是记忆的最好消失器,谁能记起若干年前哪日和某人通话及其内容?唯有文字才能保留准确的信息。
6位亲和眷,共计35封。亲就是妈妈,彼时爸爸去世不久,她与单身的大弟相依为命,正处于丧夫悲痛之际,加上年老疾病缠身。她住徐汇,我居宝山;尽管同城,但那年代没有双休,工作较忙,且时有出差,亏妈是位教师,故在没私家电话条件下,能用书信向儿子来表达内心的苦闷和悲痛。重读这些信件,想起父母以菲薄的收入把我们抚养长大,省吃俭用供孩子上大学、中专,而我成家后,却未能在她身边陪奉尽孝,使我深感内疚。另一位眷,比妈小十岁的舅舅来信多达21封,他系高中历史兼英语老师,离休后依然热衷于有关历史的研究和写作,常在报刊上发表,亦喜旅游,与我同好。出于对其知识渊博和诲人不倦的钦佩,经常向他请教并获益匪浅。
27位40封友人的来信,包括昔日在不同单位的同事、驴友、笔友,甚至从未谋面的全国各地的来信。因我曾在一些报刊上发表过文章,就有人寻蹱而来邀请同游西藏等,或对某些专业技术问题作讨论和请教等等,不一而足。其中邂逅的某些人,今生今世再也无缘相遇,故此种信将不予保留了。
最后的两种信也许藏至身后:一封是写给自己的,那年报名参加宝钢首届学术年会,应聘做志愿服务者,按要求所写给本人的,留下作为纪念。另几封是离岗六年后先后收到来自美国名为“W ho’sW ho i n Amer i ca”(一本名人录)编辑部的信,祝贺笔者被推荐收入2002-2003年度科学与工程分册。这是对自己在宝钢工作期间所撰写技术论文,得到国外业界认可的标志。经查询,该两年度,中国冶金界仅三人入围。
此次与故旧对话历时一周,也算回顾了20年间的个人史片段,写下以志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