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洪生
每逢七一,我就想起敬爱的父亲。
1938年,父亲年仅15岁时,就参加了新四军第六游击大队。1940年,六大队并入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1941年,挺进纵队组编为新四军第五师。父亲先后担任旅部译电员、机要组长、师部机要科战报组长。
译电员虽然不直接参加战斗,但首长运筹帷幄,指挥全局,译电员的工作不仅技术要求高,工作量大,而且常常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战斗紧张时,特别是部队转移和战争空隙时,正是译电员最忙的时候。他们是首长的眼睛和耳朵,也是战争机器的神经。
解放战争中,父亲跟随刘邓大军千里跃进,挺进中原,多次立功受奖。1958年,父亲转入冶金建设战线,转战南北,参加武钢、攀钢、宝钢建设,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党员,离休后还被原单位全体党员投票选举为“十佳党员”。
父亲一生清正廉洁,严格要求自己,从不搞特殊化。1958年,父亲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因父亲军龄长,工资高于同级干部。三年困难时期,父亲一再要求降低工资,父亲在申请中写道:“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我恳切要求组织把我的工资减少1/5。请组织马上通知财务部门吧,从这个月就开始减。将来如果有必要,我还准备再减。我要求组织千万给我解决这个问题,这是我当前的一大愿望。”组织上满足了父亲的心愿。父亲一直到1984年离休前只长过一次工资,增加的工资还没有那次申请降低的工资多。
父亲一生和群众同甘共苦,处处想着群众,事事为了群众。在三年困难时期,父亲宁肯自己饿着肚子,把一个月的中餐饭票撕下来,悄悄地塞到有家属来探亲的工人师傅的枕头下,而自己却在街上排队买高价的萝卜汤。由于饥饿和劳累,父亲几度晕倒在他常去的工地现场。
文革中,父亲被打倒。文革后期,父亲在四川湾丘负责知青工作。最苦、最累、最脏的活,父亲总是带头干;一旦知青的生命遇到危险,父亲就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有一次两伙知青打群架,一名知青被打成重伤,倒在地上流血不止,对方知青的拳头、木棍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父亲赶到时,从两米高的土坡上跳下去,奋不顾身地扑在这个知青身上,挽救了一条年轻的生命,制止了一场恶性斗殴。
父亲离休后,自费在宝山区月浦公园建了一个报亭,每年自费订了十几种报纸供大家阅览。他还买了两个雨棚,安装在阅报处,使游人读报时有个避雨挡太阳的环境。父亲在患脑溢血病危时,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照子女不要忘了每天去更换报纸。这些事迹被登上了2001年5月21日《新民晚报》。
大别山是父亲战斗过的地方,无论父亲后来走到哪里,无论时间流逝,父亲一刻也没有忘记生育、养育自己的大别山和挽救自己两次生命的大别山人民。父亲逝世后,没有给子女留下什么遗产,只有一个珍贵的“百宝箱”,箱内装的是来自大别山革命老区人民政府的一封封感谢信、一张张捐款收据,以及父亲与被资助的失学儿童来往的信件,还有孩子们的照片和精心制作的贺年卡。
其实,父亲对群众的关心,对群众的爱,也来自群众对父亲的关心,对父亲的爱。父亲经常回忆说:“我已经死过两回了,是大别山的老百姓两次救了我的命,人民的恩情比天高。”
1941年,父亲从通讯员调任旅部报务员。一次,他背着电台随部队急行军,去执行一次长途奔袭任务,由于体力不支猝然倒地,大口吐血。旅政委见状,令两名战士护送他去一老乡家养病。
新四军战士曾帮这家老乡伐木修房度过寒冬,他们对新四军满怀感恩之情。父亲住进他们家后,老夫妻俩便倾其所有弄好的给他吃;儿子铁锁更是每天钻进深山老林,打来山鸡、獐子、野兔等野味,或烧煮,或换鸡蛋、大米、红枣、红糖让他滋补身体。一个月后,父亲含泪告别老乡一家归队。
第二件事是,有一次奉命去送情报,需过一条沙河。河虽不宽,但正值寒冬腊月,北风凛冽,站在岸上已觉冷得透骨。军情似火,父亲不顾河水刺骨,咬着牙艰难渡水。不料刚上岸,便扑通倒地,全身冷冰僵硬,再也挣扎不起来。幸亏当地民兵连长巡逻至此发现了他,立即脱下身上的大衣,裹在他身上把他抱回家,烧姜汤喂他喝下,又生火为他烘干衣服。过了好久,父亲才苏醒。
父亲的追悼会上来了很多人,非常隆重。会场上高悬的主题挽联是:“三江浴血,四方征战,胸中从无畏惧;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心里只有人民。”父亲的骨灰按照有关规定,安放在上海市龙华烈士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