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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19-10-01

走过邻家小院

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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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在一条小弄里面。在上幼儿园之前,我只认识自家周围的十几栋房子,稍微去远一点,都觉得像进入了一个个新的世界,心中总是带着一份胆怯和不安。

等到要上幼儿园了,母亲牵着我的手,走进了那条小弄里的一个岔路口,绕了一圈,从一排一米多高的雪白围墙前走过,从围墙内那一树开着红艳,而我还叫不出名儿的花前走过,从那伸出围墙,挂在枝头的留着雨后的水珠、映着太阳的金光的石榴果儿前走过,从那以后,这些好看的石榴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再看到它,走近了去看看它。

我慢慢地长大,可惜还是一直够不上围墙的高度。即使我奋力地跳脚,也还差一个脑袋的距离。只有偶尔从大门前经过,遇上大门微开的时候,我才能偷偷的往里面打量几眼,把那长得青翠,却透露着娇艳的红色的小石榴,在心底再刻画一遍,连那几片高高翘起的石榴尾巴上,也记忆犹新,然后在那头长得凶神恶煞的大狼狗注意到自己之前快步地跳开。

其实,每次从这段围墙外走过的时候,我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心底深处变幻着一种偷偷摸摸的奇异感觉。这感觉缠绕着我,就像是一个埋藏得很深的秘密,又像一颗小小的种子,从幼儿园小班、中班一直到大班。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脚下跳一跳,已经可以看到围墙内的院子,看到那西边的树木,东边的水井,角落里的狗窝,院子里面平坦的水泥地面和院子中央那独具魅力的石榴树儿。于是,我每一次的上学放学路上,再从这段围墙边走过的时候,便蹦蹦跳跳的,不时想要探手摸上天边的云彩,不时想要尽情饱览那一整棵石榴树的风采,即便惊醒那讨厌的大狼狗发出一阵惊吓人的咆哮,令我迈开双腿一路狂奔,响起“咚咚咚”的激烈心跳声。

虽然我对这棵石榴树和上面开得又大又红的石榴果子有了万般情愫,但是这家的主人并不认识我,从我进入幼儿园,到升入小学,不再从这堵围墙前走过,一直都没有机会品尝到这颗大石榴树上那些美味的石榴,我不知道那些石榴果的滋味是否像我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味,但确实也没机会品尝了,心中便略略剩下一些遗憾。

又过了一些时日,这堵围墙渐渐滑到了我的胸口、腰际的位置。那条黑壮凶恶的大狼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不知所踪,我可以明目张胆的尽情观看那株念念不忘的大石榴树,但院子里的地面、墙角和水井已经涂上了岁月的痕迹,变得不再鲜艳。大石榴树上也长了很多我不曾注意过的枯黄残败,树皮表面的斑点、伤痕在一点点地冲击我记忆中的美好画面。

再后来,我再走过这记忆中的围墙外,这里的围墙,还有里面的水井、房屋都被推倒重建,起了一栋崭新的楼房。犹如昔日我最初见过的那面雪白的围墙一样漂亮,但是已经没有那株石榴树了。

再见不到那株可爱得让我蹦蹦跳跳的石榴树,我也再没有去过儿时就读的幼儿园。一切好像都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坐在桌子前,呆呆地回忆着我的石榴树、我的小院子、我的白围墙和我从白围墙外走过的日子。

我不能阻止小院子的消失,也不能阻止石榴树的离去,同样我也不能阻止自己对它们的思念,因为那是我整个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即使我从未吃过那个院子里的石榴果,但我可以尽情享受对它的怀念。每次一回忆起来,嘴中便有无尽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