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一叶而知秋”,乡下孩子却只看田鼠--它们全员发动、祖孙三代在垄间蹿来跳去急急惶惶采集食物的时候,孩子们就确切地知道:秋天来了!
秋天造访乡村的第一站自然是田野。一阵阵爽风吹过垄沟,满地的金黄便齐齐发出哗啦啦的呐喊!高粱穗子燃着了半边天,玉米胖胖地坠弯了腰身,地瓜把垄台撑得四分五裂……风,送来了秋的信息,也送来了秋的邀约。于是,孩子们跟在大人身后,朝手心里狠狠地吐口唾沫,挥舞镰刀,收秋!
收割后的高粱秆在垄间被攒成了一堆堆火把,远远望去,极似诸葛丞相布下的“八卦阵”。此刻,每个阵营都有孩子们在割“甜秆”--甜秆是北方人的甘蔗。孩子们精选甜汁多的高粱秸秆割回家储存起来,可以一直嚼食到冬天呢!辽南并不出产甘蔗,这甜秆就是辽南的甘蔗。坐在大门口、墙根背风处,一群孩子有说有笑地剥嚼甜秆的镜头,成为乡村的秋天里独有的一道风景。
霜降时,地里的秆棵都拉回了村,田野骤然开阔起来,天高云淡,辽远无际。孩子们嚼足了甜秆,拎着筐,在秋风中顺着垄沟搜寻:目光在密密的茬管间扫来扫去--“拾秋”呢!那些遗落于秋天深处的豆枝、豆粒、苞米棒子、高粱穗子、谷穗等,会被一双双稚嫩的小手从垄间召唤回家。
庄稼退潮了,烟雾却在田野的深处慵懒地升腾起来--那是孩子们在地里烧豆子、煨地瓜,自己给自己“打牙祭”。他们将田间遗漏的果实用火烧熟、煨透,而后聚而食之。嘻嘻哈哈的笑声震得秋天的田野也一颤一颤的。
田间这边热闹,场院那里也溢出了喧嚣。大人在正午的阳光下,赶着毛驴,拉着石磙子开始打场。孩子们则坐在场院一角,搬出木凳摔花生。花生角子像钢花一样四溅,穿透空气的声音,像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在秋日的乡村演绎多姿多彩的《秋日私语》……
丰满的秋天就这样牵着孩子们的手,走向了季节的深处。诞生出秋天的一个个情节和镜头,像大卫的油画一样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每每想起,总使我在往事如梦的感慨中品读童年的丰厚。哲人说:人生天地间,为一大事来,为一大事去。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大事!还不是那些沙粒一样数不清的小事才拼出了我们五彩缤纷的生活?老牛因反刍而体壮,人因回忆而年轻。道理仅是一两句话,却有很多人模糊不清,懵然不懂……
德力西电气 钱国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