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雪梅
上小学时,父亲带我们全家人植过一次树。
乡下,有好多土地,土质疏松,石头纵横,沙子弥布,自然就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地。父亲说那些地荒着真是可惜,于是他和母亲一有空闲时间,便扛着洋镐、铁锹,推着小推车去开垦荒地。他们的手上磨出了一个又一个血泡,回家后忍痛拿针戳破,但第二天依旧天刚蒙蒙亮时,又出发了。当他们手上的泡磨成了茧时,父亲说又一块荒地能种庄稼了。
植树节前夕,父亲带我和哥哥去了一个地方,让我们惊得大张嘴巴的是:大坝附近的那块地,曾像极了起伏的山丘,有的地方像把直插的刀锋,有的地方突兀地冒出白森森的石尖,连生命力最强的芨芨草都不肯在那儿落脚。触目的是寸草不生,千疮百孔,危石嶙峋。大人小孩都绕着走,遇到下雨,那儿的沙土顺着雨水使劲往下滑,把坝沿旁的路挤得越来越窄。就那样高低不平、石头遍布的地竟变成了一块平地,巨石不见了,“刀尖”不见了。“愚公移山”在父母身上花了一年多时间竟实现了。
我和哥哥问父亲:爹,这块地要种大麦吗?父亲说:这儿离坝近,种树吧。一来,在大路旁,树长大了,路过的人歇脚时有方阴凉;二来,在坝的附近,树长大了,能防风固沙,坝沿再不用怕被沙土盖掉。
父亲买回了杨树苗。植树节那天,我们全家人出发去植树。那块地,被父母平成规则的长方形,地头很长。父亲拿了钢卷尺,量了量地长,计算出了树与树之间的距离,用铁锹挖出小窝留作痕迹。
植树开始,父亲挽起袖子,手握铁锹,在手上吹了口气,边挖边说,本来要沿河插柳,但我们这儿的气候只能种白杨,白杨耐旱。一会儿工夫,父亲便挖出深约一米的土坑,我小心翼翼地将小树苗放进树坑中央,并扶直它,哥哥拿把小铁锹把坑边的土全部填进小树苗的周围。
后来,左邻右舍带着工具,领着孩子都来帮我家植树。大人们边挖树坑边聊着这些树苗长大后的情景,小孩子帮忙拿树苗,用脚踩土。父亲看着大伙热情似火,干得热火朝天,便提出了一个建议:孩子们,你们一人栽一棵树,记住树的位置。等你们长大出息了,也要常回来看看,看你们的树长了多大。不要忘了你们的根。一听父亲的话,大人领着孩子们干得更起劲了。一棵棵笔直的小白杨挺立在大坝旁,我们看着,喜在心里。
小白杨一年一个样,连成了一片林,根深叶茂,忠实地守卫在大坝旁。
纪伯伦说,树木是大地写在天空的诗。父亲虽不懂诗,但他用自己的汗水收成了一片绿色,为我们留下了一首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