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正伟

又逢开学季，我不禁想起40多年前的一幕。

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三哥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西北师院。然而，他的上学之路却充满了艰辛。

三哥是大伯的老三。本来，能考上大学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三哥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当时家里连上学的路费都没有。

无奈之下，大伯就到亲戚家去借。那时，一次能拿出五块钱的家庭都很少。于是，大伯就你家一块钱、他家五毛钱地凑。几天后，大伯总算凑了九块钱。按理说，这九块钱作为路费已是绰绰有余，可三哥一学期的生活费从哪儿来？大伯不得不考虑。

一天，我陪三哥去村东的李大爷家借钱。李大爷说，家里穷得连盐都买不起，哪有借人的钱呀？不过，我家养了几只大鹅，要不，你就抓只大鹅吧！

我听后“扑哧”一声笑了，心想这个李大爷可真逗。三哥是来借钱的，他却要三哥抓大鹅。没想到，李大爷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你把大鹅带到县城卖了，不就变成钱了？

三哥听了一拍脑门说，李大爷，这样固然可行，可我将来怎么还您呀？

将来，你还我一只大鹅不就行了？要不，就按现价还我三块钱吧。

第二天，三哥凭借录取通知书转了户口和团组织关系。然而，粮票问题又使他头疼起来。录取通知单上要求每位新生自带一个月的粮票。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哪儿来的粮票？三哥跑了几趟公社，最后还是两手空空。思来想去，他决定带一袋面粉。

临走那天，我家老少十几口为三哥送行。三哥的肩上，挎着一个半新的帆布包，手里提着那只雪白的大鹅。大哥的车座上，驮着一袋面粉和一卷行李。二哥借来一辆自行车，那是专门用来驮三哥的。

我们把三哥送到村口，三哥转身对大伯说，爸妈，大家都回去吧，别送了。说话间，大哥已经跨上自行车下坡了。二哥见状，也跨上了自行车。三哥一扭屁股，娴熟地坐在了二哥车后座上。

望着远去的自行车，伯母突然高喊起来，别忘了给家里写信！我清楚地看到，伯母转身用头巾去抹眼泪。

妈，知道了。三哥冲我们挥挥手，也扭过了头。

赶到县城后，三哥卖了大鹅就登上了开往省城的班车……

大学毕业后，三哥做了一名人民教师。多年来，他先后担任了三所重点中学的校长，可谓桃李满天下。可每当提起往事时，他总是泪眼涔涔。他不仅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教育了一届又一届学生，还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谱写了一曲教育战线的华彩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