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金波与道教八仙刘海蟾

◆愚道人

金代名士赵秉文曾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

金波曾醉雁门州，端有人间六月秋。

万古河山雄朔部，四时风月入南楼。

汉家战伐云千里，唐季英雄土一丘。

系马曲栏搔首望，晓来闲杀钓鱼舟。

金波是古代的一种名酒，产于雁门州，即如今雁门关下的代县。距代县城南十五公里处的凤凰山是道教北天师派的祖庭，这里自古高道云集、神仙频出。五代时隐居在凤凰山的道门八仙之一的刘海蟾，更是为雁门金波留下了一段传奇佳话。

话说唐末乱世，刘守光在河北建立了燕国，他开科取士，任命名登三甲的刘海蟾为宰相。就在刘海蟾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正阳子的道士来访，尚好清虚的刘海蟾待之以宾。正阳子向刘海蟾索要了十枚鸡蛋、十文铜钱，然后把一文铜钱放置在案几上，再在上面放置一牧鸡蛋，如此层层垒叠，将十牧鸡蛋和十文铜钱垒成了一个宝塔。刘海蟾惊叹地说：“这个宝塔太危险了！”正阳子却说：“你的身家性命比这个宝塔更危险。”刘海蟾连忙问：“如何摆脱这种危险？”正阳子并不作答，而是抓起案几上的宝塔掷于地上，然后大笑而去。

刘海蟾目送正阳子远去，悟到人生富贵无非是鸡蛋与铜钱垒就的宝塔，而那横扫大漠的汉家战伐与豪气干云的唐季英雄，也不过是时间留下的滚滚烟尘。于是，他辞去宰相，一路走向太行深处。

一日，刘海蟾翻越太行蒲阴陉，进入代州境内，他发现州南如屏的青山云蒸霞蔚、宛若仙境，于是涉水而过，进山潜修。

此山正是大名鼎鼎的代州凤凰山，道教四大天师之一的葛仙翁葛洪曾在此炼丹修行。刘海蟾在山中的葛洪井旁结茅庵一处，每日澄心息虑、抱元守一，如此三年，体格轻盈、神圆气满，但始终不见有神仙接引他成仙。正在苦闷的时候，道士正阳子又出现在他面前。

正阳子说：“葛仙翁曾在此地修道，采药于山、悬壶济世，并言若做神仙，需要三千功满八百行圆。你外功不行，怎么可以身腾紫府？如今代州城内瘟疫肆孽，民不聊生，你何不配制良药，下山救人？”

刘海蟾心头的积年陈埃一时雾解，他立马起身跪拜，然后踏遍凤凰山沟壑，采摘代半夏与代赭石等仙药，兑葛洪井之水，再经过道门金光法加持，祭炼成一种金色仙酒。此酒可以荡洗沉痾、返老还童，有诗云：“一粒丹砂妙有神，能叫枯木再逢春。”

刘海蟾自饮仙酒，癫狂如痴，他低头再看葛洪井中自己的倒影，嫣然童稚少年。他将仙酒灌入葫芦，然后招来碧眼真蟾一只，化作挑酒奴仆，摇摇晃晃下山而去。

刘海蟾进入代州城，眼见满城萧条，生灵涂炭。他立马广施仙酒、悬壶济世。城内疫情很快得到控制，更令人称奇的是喝过仙酒的人所有陈年疾患荡然洗去，而且容颜返还如青春少年。

如此神奇的效验，很快传遍雁门关内外，很多病人扶老携幼涌入代州城内，希望饮得仙酒，康复病体。而刘海蟾慈悲乐施，每日不辞劳苦地奔波往返在代州城与凤凰山，然后走街串巷治病救人。

后来有人在代州寿宁观墙壁上题写了一首诗，来描述此时的刘海蟾：

醉走白云来，倒提铜尾秉。

引个碧眼奴，担着独壶瘿。

自言秦世家，家住葛洪井。

不读黄庭经，岂烧龙虎鼎。

独立都市中，不受俗人请。

欲携霹雳琴，去上芙蓉顶。

吴牛买十个，溪田耕半顷。

种秫酿白醪，总是仙家境。

醉卧松荫下，闲过白云岭。

要去即便去，直入秋霞影。

……

而就在刘海蟾忙着济世度人的当下，一个叫刘二的奸商开始动起了歪脑筋，他想：如果设法搞到刘海蟾的仙酒配方，不就可以大发横财了？

于是，他心施一计，拿出巨款在州城北关新建道观一处，名为寿宁观，然后邀请刘海蟾住观修行。刘海蟾因为频繁往来于州城和凤凰山之间多有不便，因此欣然应诺在寿宁观设坛救人，他在观内挖井一眼，继续兑制仙酒。

一日黄昏，刘海蟾正要关闭山门，一个满身恶臭的乞丐瘸着一条腿走过来，说自己患病多年，没钱医治，听说刘海蟾立观渡人，分文不取，于是慕名而来，希望得到救治。

刘海蟾把他引进道观，打来热水洗去恶臭，然后用金波药酒涂于患处，乞丐立马疾患消除、病体痊愈。

乞丐说他叫李黑龙，从小没有父母，孤苦无依流浪四方，受尽了凌辱与折磨，现在虽然医好了疾患，但已经看破红尘，希望能跟随刘海蟾修道。

刘海蟾看他真诚，就留他在寿宁观住下来。李黑龙聪明伶俐、勤快好学，很快就掌握了金波仙酒的酿造技术。

这一天，修建道观的刘二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冲进寿宁观，他找到刘海蟾，一反往日的谦恭与尊重，横眉怒目地呵斥道：“刘海蟾，我以为你是济世救人的神仙，给你布施道观一处，助你弘法利生，想不到你道貌岸然，竟然妄图用妖法扰乱世界、祸害天下！”

刘海蟾道：“此话怎讲？”

“刘海蟾，你还要装吗？”刘二怒道，“李黑龙，你过来对证！”

“好的，刘老爷。”李黑龙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也一改往日的谦卑与和善，声色俱厉地指控：“刘老爷说的不假，我作证，刘海蟾确实是打着修道的旗号，在暗处行法害人。”

“怎么样刘海蟾？还用我告官吗？”刘二吼道：“你自己走吧！”

这时，一道金光从道观的水井内射出来，顿时满园生辉。众人诧异地跑过去一看究竟，原来井内有一只金光闪闪的蟾蜍。

刘二看到金蟾蜍，脸上呈现出贪婪的笑容，他命令李黑龙把金蟾蜍捉上来。李黑龙答应一声，急忙伸手朝井内摸去，忽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到了井里。

刘二看到，连忙亲自下手去捉金蟾蜍，但刚刚把手臂伸到井口，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吸到了井里。

正在众人慌乱的时候，空中飘来美妙的仙乐与朵朵祥云，金蟾蜍一跃而起，跳出井口，刘海蟾顺势骑上蟾蜍，随着祥云冲霄而去。

刘海蟾成仙了，他被后来的道教全真派尊奉为北五祖之一。

此后不久，刘海蟾为了感谢助他了缘成道的代州百姓，于是通过梦传的方式，把金波仙酒的酿造方法传给了一些善良的代州百姓。后来的金波仙酒虽然不再有返老还童的神奇功效，但依然甘甜如饴、醉人心脾，饮之可以开关展窍、祛病延年。

此后的一千多年里，代州百姓家家酿黄酒，户户酝金波。代州黄酒，成为华夏独一无二的酒中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