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西，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院刑法学专业毕业，在职研究生学历，法学硕士。代表作《边走边想》《法里法外》。

近日，陪北京来的作家们，在大兴安岭深处的根河住了两天。

住处是木屋，建在泽畔。店主说，这是会呼吸的房子。一开始不明白，房子怎么会有呼吸？后来懂了。木屋当地俗称木格楞，墙壁、房顶、地板均由木头做成。墙壁是圆木，房顶和地板是木板。都是干插干垒，不用任何灰浆粘合。虽然没有可见的缝隙，但屋里屋外实际上是透气儿的。晚上躺在木床上，新鲜的草味儿和花香都能飘到枕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湿润。清晨，悦耳的鸟鸣把你叫醒。睁开眼，晨曦已经照亮了房顶。这一夜睡得好香啊。

道路也会呼吸。进到林区，很少有柏油路和水泥路。基本上都是土路，路面上长着草。当然是高低不平了，而且雨后泥泞，车要放慢速度。度假村周围的道路也不硬化，只是撒上些石子儿，车轧在上面沙沙作响，青草从石子中钻出来。停车场是这样，甚至会议厅前的广场也是这样。我们常用一尘不染形容干净，这里主张的回归自然。

山也是会呼吸的。两三天内几乎天天下雨，淅淅沥沥，宛若秋雨，虽然时在中元。登高四望，云雾缭绕。一缕缕柱壮云烟从树林中冒出，酷似袅袅炊烟。天气与地气的连接，在这里竟然以有形的方式呈现出来。山林中，寿终正寝的树木东倒西歪，也不抬走，就让它们就地自消自灭。落叶形成的腐殖土深达半米，走在上面喧腾腾的，如同采棉。低洼处，则有潺潺小溪流出，它们时隐时现，如同精灵。只有山谷深处，才有宽敞的河水缓缓流淌。

这是一块会呼吸的土地，这才是造化自然的本真状态。人不呼吸会死，大地不呼吸也会死的。我们的城市日渐增多而扩大，林立的楼房、宽敞的大道和硕大的广场，给我们带来了现代化的享受，但却带来面积浩大的板结地面。雨水不能下渗，地气不能上升，夏热冬干，更不要说空气污浊，人们得这样那样的怪病也就不足为怪了。其实得病的是大地，大地又传染给了人们。好在我们现在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不少地方都在推行海绵城市，但从概念成为现实，恐怕还有一个相当长的过程。等不及，就到山林中来吧，待两三天也是好的。

（写于2023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