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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期次是:第19442号
第19442号:第04版 2024-03-21

雪落有声

□韩玉皓

大兴安岭是雪的王国、雪的故乡。在漫长的雪期中,这精灵时隐时现,或近或远,或轻盈飞舞或恣意张扬,总是不肯离开你的左右,伴随着人们一同走过,渐渐融入人们的生活乃至生命。

我一直坚信,这天外之物是有生命的。走进静谧的森林,徜徉在冰封的河边,倚靠在白桦树下,穿行在冰筑雪盖的小镇,你便会惊奇地发现,原来落雪有声,且声声有情,入耳入心。春雪的浪漫,秋雪的轻柔,冬雪的豪迈,还有六月雪的“突然造访”,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独具特色的韵味。所以,在大兴安岭生活了长达27年,我总是习惯一个人漫步雪中的山林,任雪沐浴,听雪落的声音,看雪霁的色彩,感受大雪在林间、河套、沟沟坎坎上流淌的神韵和涂抹的色彩。这时,五脏六腑如洗过一般,灵魂与天空的鸟儿一起飞翔去寻找更远的远方。

记得山里的第一场雪到来是这样的,有些树叶还没来得及落下,飞雪就上了枝头。此时的雪,下得有几分急切、几分洒脱。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河边的草,经过霜打由黄漂白了,有几株蒿草枯干在风中挺立着。雪落在枯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是金色的秋天与即将到来的漫长的冬季做着深情的告白。大雪是它们最好的滋养,只待雪化时,又见春草生,绿草才是对这圣灵最好的回报。

雪,下得有些急。河边上的红毛柳颜色黯淡起来,一簇簇红豆落光了树叶,偶有一两颗挂在上面。它们枝条向上,争着抢着亲吻这第一片雪花。河床里,看见了冰碴,柳毛树下,渐渐堆起了雪。河水只顾淙淙地流淌,雪花化成水滴和河水一起律动,潇洒地前行。一只红冠的鸟儿落在石头上,不时与雪花追逐、嬉戏,不时抬起头来看看人们,不忍离去。

山根下的这一大片塔头地上,有一匹枣红马,它旁若无人,悠闲地只顾啃着地上的枯草。天地之间,唯此为大。可能是落在身上的雪渐渐融化了,它不时地晃晃头、抖一抖鬃毛或是摇摇尾巴,又低头寻觅可以咀嚼的食物。它时而也会抬起头,把两只耳朵竖起来,我想,它一定是在欣赏这雪落的声音。这应该是大雪到来之前,生灵们最后的美餐,留恋着属于它们自己的世界。细细想来,我不也是如此吗?和山里的精灵们一样,年少时从遥远的鲁西南匆匆而来,为的是与精灵近30年的厮守。

在大兴安岭,雪不是孤独的,也不是孤傲的。除了枣红马,树上的鸟儿和掠过的风,当然还有冰雪覆盖下的鲜活生命和山泉叮咚的一路欢歌。半山腰上,有一片大石砬子,大雪难以掩盖它的峥嵘,面向地面的石板上挂了些已经发黄的苔藓。山泉从石头下汩汩流淌,只闻水滴落石、叮咚作响,淙淙而去,却不见山高水长。它们是从哪里来,又到何方去,很是神奇。我趴在雪地上,听那流水叮咚,任凭心房激荡,一起共鸣。突然,眼前一亮,突兀的石砬子间,厚重的冰雪覆盖下,竟然有几簇冬青生机盎然。绿的枝,绿的叶,翠绿的一片。四周的雪厚得像冰崖,这冬青细细的枝条依然绿得发亮,充满活力。心里装着冬青,尽管是严寒桎梏,我依然感到了力量的潜在,活力的迸发。

山里无风,林中静谧,清雪漫漫。我仰卧在雪地上,望着悠悠蓝天,没有纤丝微尘。闭上眼睛,听见雪花亲吻着树叶的声音,情暖入怀。当然,岭上落雪,不只是秋日里第一场雪的舒缓或急切。转眼进入冬季,“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好一派北国风光”的雄性张扬盘踞在山里。天地混沌,卷起白毛雪,山林被风雪遮掩,峡谷被风雪笼罩,小镇被风雪挟裹。高高挂起的太阳只能看到一点红晕。今夜有暴风雪,零下四十几摄氏度的严寒,让塔头地隆起了一个个冰包,灰鼠、野兔们躲在洞里不敢出来。越在这时,山里恰是最激情的时刻,山里人与雪搏击,与雪共舞。雪和孩子们的性情最相投,爬雪山、打雪仗、抽冰尜、打雪爬犁,在雪窠里打闹嬉戏。河套里、冰场上、山谷间,孩子们的笑声响成一片。红头巾如霞般在风雪中飘逸,山林里、白桦间闪现着青年男女的身影,天地浑然的空间是青春激越的世界。此时,火车也加入了这热闹的和弦,高亢的笛声伴着飞雪而来。炊烟恋着小镇,雪花伴着行人。卖豆腐的、卖黏豆包的,清脆的一声喊,在风雪中萦绕回响。

雪,就这样昼夜不舍。需要放慢节奏迎接春天的到来!山里春天里的雪花却像一位新嫁娘,多了几分温柔,几分羞涩与几多浪漫。翩跹而至,柔柔地抚摸着你的脸颊,打湿了漫山遍野的达子香。山里人感觉春天的到来,正是山花绽放的笑脸,即使一朵山花开放,也能闻到春天的气息。大兴安岭的冰雪渐渐融化,天朗了,山润了,鸟鸣了,冬眠的花草树木都醒了。尽管岭上坡下、沟沟坎坎和铁道转弯的地方还可见到片片残雪,但是,急性子的报春花———达子香,还是顶着料峭春寒,一夜之间如火如荼地怒放了。她们就像红色的瀑布从对面的山坡上倾泻而下,一直流淌到脚下。久久徜徉在河边,只见对面的山上好似一片云飘了过来,没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只在渐渐弥漫之中。不一会,就覆盖了整个山脊,顺山势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河面上,落到了晶莹剔透的毛毛狗上,落到了我的身上、脸上,很快融化了,一丝丝的凉意与弥漫的花香一起袭来,沁润肺腑。

“达子香盛开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鄂伦春人的这句谚语,道出了山里人对达子香的喜爱。达子香,是生长在大兴安岭上的一种木本植物,因在极寒条件下开于百花之先,所以,山里人都亲切地称之为“报春花”。达子香生命力极强。在严寒下孕育花蕾、生生不息。当初春来临,万物尚未苏醒时,已悄悄伸展出两片褐绿色的叶片,厚墩墩的闪亮着光泽。在两片叶子之间,深藏着一个个黄褐色的花苞,一场春雨过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满山遍野的达紫香竞相绽放,开满了山山岭岭、林间坡下。一朵朵、一枝枝、一丛丛、一片片,似红云坠地,如烈焰满坡,从眼前铺展向远方。她们和山里人一起走过了严寒,迎来一个又一个春天。而一代又一代开发建设大兴安岭的人们,在大森林顽强不息,砥砺奋进,不就是这达子香的化身吗?不知什么时候,从山的那边飞来一块云彩,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山林、田野、小路、河水,在白雪映衬下,一切都清晰起来,鲜明起来。红色的花朵,因白雪的点缀,幻化成了一幅写意的水墨丹青。

春天不是由远方来到眼前,不是由天外来到人间,她原来深藏在万物生命之中,是从生命深处爆发出来,是生的欲望、生的能源和生的激情。天籁之音,隐于深山,岁岁年年。冰融了,雪化了,岭上雪韵幻化出新律,融入泥土,也融进了我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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