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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07号:第04版 2024-06-14

父亲的技艺

□何康红

“歘、歘、歘……”当刨花从手工刨子中如蝶般飞起,我总爱拿起一卷,去看上面的波纹,感受一下它们纸一样的质感。

小时候的冬天,爸爸支起架子,取下挂在火墙子上方的木板,开始打家具。父亲不是木匠,但善于看书学习、爱钻研的习惯,好像没有什么事难倒他。家里的木箱子、箱子座、写字台、椅子都是他打的。

刨平木板是打家具的第一步,也是比较重的体力活。那时父亲耳朵上夹支铅笔,用尺子先在木板的侧面画上印,边刨边拿起来看看,不是用手摸摸,感受一下平整度。爸爸的手很有力,用力一推,薄薄的木片就从刨子的刀槽飞出来,明明是薄薄的一片,却卷成一卷。

木板刨平整了,就开始开卯和榫。一侧的木板边部和另一侧的木板边部开出相反的卯和榫,两边一扣就组合成了直角结构,四个角都扣完,一个箱子的四边就做好了。即使不用钉子也很坚固,拉扯不开,真是神奇。

制作抽屉等也是如此,只是大小宽窄不同罢了。我干不了什么力气活,但是能在旁边递递工具、挪挪板材。或者把刨花收起来,给正在做饭的妈妈送过去。刨花非常易燃,往炉子里一扔,瞬间窜起火苗,秒秒钟就成了灰。

我们家里四姊妹,爸妈特别讲究“公平”,什么都按每人一份计算。打家具上也能体现出来。除了爸妈装家什的,写字台一侧,是从上到下的四个抽屉,最上面的是大姐的,中间是两个哥哥的,最下面的是我的。里面都是我们各自的“细软”,或者是“秘密”。各不打扰,也不得乱翻别人的东西。两个箱座也各带有抽屉,四个人每人一个。

抽屉上面的四个玻璃泡拉钮大体相同,有些许不同。为了增加抽屉的美观,爸爸还在每个抽屉上用刻刀刻出花纹。我在挑选抽屉上有了“特权”,最先挑。所以我的抽屉最漂亮。

父亲不仅是“半个木匠”,还是半个“裁缝”。过去条件不好,孩子们的衣服都是每年一身,自己做。爸爸有一本服装裁剪的书。每到年前家里买回来布料,父亲就把布平铺在宽大的写字台面上,开始用粉笔之类的东西在上面勾勾画画。为了裁剪出袖笼等曲线,他还自制了木质的类似衣袖一样的量尺。那时候布是稀缺的物件,得用攒起来的布票去买。所以,量体裁衣颇费事。不精准画出裁剪线,绝不动剪子。

有了爸爸的精准裁剪,妈妈做起衣服来得心应手,在别人家犯愁找不到谁给裁衣服的时候,我们的衣服已经在妈妈的缝纫机下成形了。

爸爸的技艺远不止这些。物资匮乏的年代,很多家庭用具大多是自制。比如大大小小的盆子。爸爸在一张铁皮上画一条半径大的弧线,再画一条半径小一些的弧线,用铁剪子建成扇面,再画出圆形,剪出来,拿到老虎钳子上敲敲打打,一个铁盆就做好了。像水舀子、烧水壶这些做起来麻烦一些,但这些对于父亲来说都不是事。

确实,木匠、裁缝或者钣金工,这些只能算是父亲的业余爱好,父亲是一名修理工,曾在过去的汽车队、林场检修站工作过。父亲的修理技术如何呢?

一次,我去采访过去的林业老工人,他问我父亲是谁。当我报上姓名,他马上说:“你父亲是何安国何师傅?!我认识认识,他那修理技术可是高!”说这话时,他满眼都是敬佩的目光。

这也验证了我小时候听到的一个“传说”。一次我和妈妈到别人家去串门,那家有个客人。这位客人跟妈妈闲聊,打听我爸是谁,在哪儿工作。当我妈说出爸爸的姓名时,那人也是一脸惊讶:“原来你和何师傅是一家人啊,何师傅那修理技术太厉害了!”

我们家居住的巴升河村西面是一大片麦地。每年秋天麦子黄了的时候,就有一台割麦机在地里来回收割。那台割麦机跟其他大板子车完全不同,车前面有一个像剪头的剪刀一样的大家伙,从头部把麦子搅进机器,从后面像烟囱一样的大铁管子里就能出来麦子,装到另一台大板车上。据这位客人讲,一次,这台割麦机打不着火了,蹲在麦地里耍驴不干活,司机和找来的几个人忙活了半天,愣是找不出毛病,急得团团转。不知谁说,快去把何师傅找来给看看。

等父亲到了,车上车下看了一圈,不知碰了那根线,割麦机腾地就着火了。大家都说:“何师傅可太厉害了!”

父亲的修理技术并非传说。早在部队的时候,父亲就是一名汽车兵,主要就是修理军车。在部队里,父亲就曾到专门的汽车学校学习过。

在父亲自己打家具之前,我家有一只帆布的箱子,妈说那是她和爸结婚的时候买的最高级的家什。其中一只早就用破了,剩下的这一只总是锁得紧紧的,不让孩子们动。一次,哥哥们淘气,就偷摸把箱子打开了———原来,里面是一箱子书。妈说,那是爸的宝贝。

那些书是父亲多年的积攒,一有机会出门,他就带几本回来,慢慢攒了一箱子。里面好多书,很厚,很沉,但都很新,有的书里还有父亲画的线。这些书都是林业机械、修理技术方面的,孩子们打开了,也没人能看得懂,也就是简单地翻一翻,看看里面的彩图罢了。

有了这些书,加上具体的实践操作,让高小毕业、初中没念完的父亲,也一样获得了较高的技术水平。这就让他常年和各种车打交道———大修、中修、小修,修不完的车,洗不净的油。我家在当年的巴升河林场住,但父亲却在其他林场上班,有时候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即使在同一个林场工作时,他也是起早贪黑地出去工作。那时候的运材车极易坏在半路,遇到这种情况,像父亲一样的修理工哪怕是连夜,就得抢修。我记得小时候去爸爸工作的地方玩,看他穿一身劳动布的工作服,身上油渍麻花,下班时洗手,水都是黑黑的。

父亲的技术水平高,就容易被爱才的人关注。一次,本地的农场把父亲借调了去帮助修理机械,父亲干了半年了想回原单位,但农场的领导不愿意放,私自把父亲的调令开出来。父亲没招了,只好在农场继续工作。当时农场的领导还很器重爸爸,提拔了父亲,让他管理当时的农场。可离开了父亲钟爱的修理行业,天天与人打交道,让父亲生厌。勉强干了几个月后,父亲自己找到劳人科,自己调到了林场,继续当他的修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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