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福山

BI M O

SHAN SHUI

大兴安岭之水，源源不断，奔流不息。

山水沿沟壑流至山口，渐缓渐宽渐阔，聚汇山村林镇乃山林之灵气。

冬来水凝，关门闭户，水而不流，停驻脚步。然则朔风猎猎，载雪而至，飘飘洒洒，轻轻盈盈，自天而落，手掌接之，顷间融化，如露似泪。铺天盖地，无影无踪，山林田野，迷迷蒙蒙，晶莹剔透，天地一色，一片茫茫。山民之初，寻泉而饮，无泉融雪，雪，冬之水也。

1974年，在新帐房学校执教，寒假与左邻一男孩同车，赴小九亚十公里伐区运原木。披星戴月启程，自采、造、装、卸一条龙作业，回归停车立辕，已掌灯时分也。每当山中装车完毕，精疲力竭，口干舌燥，无梅可望，焉能止渴。无奈，掬一把晶莹，攥一团剔透，与凉饼就之。雪，冬之水，人之琼浆也。

春至，雪融未尽，乍暖还寒，山林之杜鹃，则含苞绽放，山之精灵，源自山魂。当雪融为水，满山遍野，汇聚一流，则山林润泽，河开胸襟，畔溢沟平，一路喧腾，桃花水，是也。

当初，山民借藉水势，疏通河道，将冬采之原木，放之河中，顺流而下，送至山外，称谓“流送”。此项作业，亦艰亦险。时而木挂河沿，还须疏之；时而木聚成垛，还须拆之。山民用之刨钩，观其层次，一一拆之，危致生命。

夏临，天气炎热。深山密林之中，水蒸发而闷郁，劳作极致，最易口渴，时难寻水，甚为辛苦。忽闻泉水，潺潺而止，喜出望外，众而聚之，一饮为快；忽听河水，汩汩而止，手舞足蹈，皆而汇之，美誉“撅尾茶”也。无觅之时，若值林木返浆，用斧于桦之躯，剖其一道沟槽，眨眼蓄浆满槽，用唇吮之，甘醇也。

吾深山老林森调之时，就用此法，解燃眉之急。每每思想，方知水之珍贵，则生命之源也。时为寻其水，而迷失方向，难辨东西南北，不知身居何处。口渴腹饥，夜至还寒，无星月朗照，则林影朦胧，此时此景，荣辱皆忘。只得沿沟壑而下，遇河水忘其饥渴，顺势急步而下，最终平川而止，一片灯光涌入眼帘，生命归宿方有救矣。水，生命之源并非饮，更有其深意也。

大兴安岭之水，来自山岭之心灵，山石过滤，自然而生，纯洁无染，饮之清新爽口，心旷神怡。河水缓缓流淌，清澈见底，鱼儿时而沉浮时而嬉闹，竟在眼底，山民者，洋洋哉，自得也。

林区开发那年，随父搬至库都尔。门前有一条小河，宽三米许，河水非深，清澈见底，卵石可数。鱼游戏于卵石之间，或藏身于藻草之隙。裤腿挽之过膝，赤脚悄悄移近，手疾眼快，出而获之。放之罐头瓶内，几叶水藻衬之，欣然把玩，可为幸事。阳光明媚，裸身水中。时或蛙泳，时或仰泳，受自然之恩赐，快哉快哉。时而母亲择一方片石，于河边揉洗衣物，晾晒沙滩与灌丛之上。五颜六色，如同绽放的花朵，抑或灿烂云霞；时而掬一捧清爽的河水润润歌喉，唱彻一支委婉动听的歌曲，传遍田野河畔，回音荡漾，久久不能逝去，啊，我的母亲河；啊，我的生命河！

大兴安岭之水，乃一汪泉水，沿树木之根，流进蔚蓝之天碧绿之云，繁衍生存；大兴安岭之水，乃一泓琼浆，顺野果之枝，生发风采之花丰硕之果，甜蜜生活。

大兴安岭之水，繁衍生存，山民之衣、食、住、行，无不取之于水润泽的山林；大兴安岭之水，甜蜜生活，山岭之红豆、越橘、草药、蘑菇，无不来之于水滋润的山林。

大兴安岭之水则甘，酒则醇。山民禀性，粗犷豪放，淳朴善良，接物待人，情真意切。有朋自远方来，大碗酒大碗肉，交的是朋友，喝的是感情，别离千日，回味无穷……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兴安岭之水蕴孕育代代山民。男人虎背熊腰，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屹立就是山，躺下也是林。说话如同喊山，斩钉截铁，金口玉牙，吐口唾沫恰似钉。女人温柔泼辣，亦柔亦刚，刚如山，柔似水。家里家外一把手，有男人的刚毅，有女人的温馨，不逊须眉。水之滋润，靓丽动人，何须化妆美容，天生的艳丽，自然的丰姿，婀娜似杨柳春风之柔，风韵如潺潺天籁之音。

大兴安岭山美，来自大兴安岭水之润泽；

大兴安岭水美，来自大兴安岭水之温情；

大兴安岭人美，来自大兴安岭水之孕育；

大兴安岭啊，人杰地灵，繁荣昌盛，生命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