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竹
在呼伦贝尔。
想叫出每一朵花的名字是困难的。
芍药、紫花鸢尾、蒲公英、萨日朗、柳兰、野罂粟、绣线菊……这些大草原漂亮的女儿,这些土生土长的其其格,它们举起相互祝福的杯盏,一朵朵散发自酿的酒香。
它们被五月的大轿抬着,牧歌和锣鼓般的马蹄感动着,一朵阳光一朵月色地开自己,要嫁就嫁给走起路来都呼呼作响的春风;要说出爱,就必是一声刻骨,句句连根。
至于我们,来一趟呼伦贝尔,像是又认识许多血肉丰满的文字一样,认识了花朵从不刻意修饰的表情,这就够了。从花朵的典故里,找到春天的出处,这就够了,足够了。
在呼伦贝尔。
能用一个词准确说出草原的辽阔是困难的。
放眼望去,四野无遮,草浪,一叠一叠地由远及近,风的长调与马头琴相互悠扬。矮下来的天边和微拱的地平线,在衔接、呼应中放大抒情的格局。羊群牛群马队,很像一些移动的标点和贴切插图.
呼伦贝尔,是以草书见长的。呼伦贝尔草原的辽阔是由草根和草叶的激情写出的。俯仰、纵横间,笔入苍茫,气通古今,绿意激烤湿凉的夜;有比清露更清的眼神擦亮传说。辽阔大野,长调长过想象,蒙古包守着寸草的初心,老额吉说出心中的青山绿水,马头琴一声声让月光留在身旁。今夜,整座草原窖香万里,大碗大碗的马奶酒,一定是为晚归的牧歌准备的。
而我,远道而来,只想加入低矮草丛的行列,一起看星点闪烁,饮月光,听激越的马蹄敲响黎明……
在呼伦贝尔。
无梦和仅仅做梦都是困难的。
打开一卷深度抒情的草原,当青草淹没马蹄,牧歌翻过远山;羊群在草地上追逐白云的影子;奶牛埋头咀嚼,蜂蝶与花朵密切交往,我所做的梦,会带着根部的泥土,在草叶托起的露珠上找回童年,并按一株草的挺胸或躬行,进行诗意草原的起承转合。
我会走出梦,从嘎查、苏木飘出的乳香,从踏紧马镫和马鞭甩响的早晨写起,一直写到晚归的牧人捧起酒碗。捧起酒碗,捧起一座海量的呼伦湖……
呼伦贝尔,生长狂歌与呢喃的呼伦贝尔。你临风的样子好看,雨后梳妆的表情好看,做梦和追梦的姿态都好看。
怎么看,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