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铲车推倒老房子的那一刻，自己的精神世界也仿佛轰然倒塌，刹那间迷茫的情绪袭遍周身。此时的我，就像失去巢穴的小鸟，夜幕降临却无巢可归，只能在天空中久久盘旋；或者更像无家可归的孩子，蹲在城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四处张望。其实，我深知随着国家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建设步伐的加快，这样“老、旧、危”的房子终将被淘汰，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侯，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因为，老房子承载了我太多不可磨灭的回忆，是它见证了我的成长，从呱呱坠地到进入工作岗位。或许因为它已经十分苍老，没有跟上家乡发展的脚步，成为乡村环境整治的累赘，但对它的感情很依旧很深、很浓。
当初建造它，因为家里穷，买不起红砖青瓦，更买不起钢筋水泥，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就地取材，用土夯地基，用土筑墙，用土打胡墼砌墙，木材也用的是自家的白杨树。为了省钱，是父亲和哥哥用架子车拉土，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这样一车一车的筑起了它。现在看来，它不是那么牢固，也不怎么好看，但对于我来说，那是记忆的天堂。
当推开大门，许许多多的画面涌上心头。看，父亲正在院门左侧菜园里为西红柿苗搭架。父亲是一位务农的好把式，那几年正逢大旱，村子大部分庄家欠收，而我家的小麦却长势喜人。很多人找父亲要秘诀，父亲总是笑眯眯地说，把土地当自己孩子一样养，土地同样也会报答你，你付出了多少汗水，地会奉献你多少粮食。原来，父亲很少给土地施化肥，因为给干旱的土地施肥，不会起多大作用，而父亲用的是农家肥，冬天时，将农家肥运到地里，盖上厚厚的一层土，在地里整齐排列着的农家肥，经过漫长冬天的发酵，等来年开春时，复耕翻土，土地会肥力大增。夏季即使干旱，但幼苗在这样的土地里，长势自然不差。后来才明白，这些技巧都是跟他喜欢看农民文摘、农业科技等一些书籍息息相关。农闲时，他经常坐在菜园里，捣鼓着他的菜苗，一会将长偏的幼苗扶正，一会浇点水。
看，一旁的哥哥就在为他从井里提水。别小瞧提水，是一项很费力气的活，一个人要从二十几米的井里把一桶水提上来，正常人都很费劲，况且哥哥常年生病，身体很虚弱，提上一桶水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还不停地逗我，嚷嚷着让我帮他。
在院中的我，正拿着一把谷子，全神贯注地喂着一只老母鸡和三只出壳不久的小鸡，老母鸡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知道是孩子们喜欢吃的，自己不舍得吃，咕咕……咕咕……，不停地呼唤着一旁东张西望的小鸡，但小鸡并没有发现谷子，确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马蜂，唧唧的叫唤着，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因为害怕。我特别喜欢小鸡，但那年不知怎么了，大多数的小鸡刚出壳就夭折，仅仅存活了三只。因此，母亲交给我一项比较艰巨的任务，协助老母鸡照顾好三只小鸡，因为经常有喜鹊和猫对它们垂涎三尺，每天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三只小鸡。有一天，我在大门外玩，院中放着姐姐洗完衣服的一盆水，有一只小鸡跳上洗衣盆去喝水，滑下去淹死了。为此，我哭了好些天，母亲为了哄我，答应明年再买一窝小鸡。
走进院中，就能听见姐姐拉风匣和用擀面杖擀面声的此起彼伏。一会儿功夫，一家人围坐在院中的大梨树下，和往常一样，吃的是我们西海固独特又美味的浆水面。姐姐的浆水面那可是一绝，清澈的浆水滋润着洁白和细腻的手擀面条，上面飘着几滴难能可贵的葱油花，再撒点香菜，配上炒韭菜，繁重的体力劳动在它面前，只有用空碗的数量来衡量。姐姐从小就听话，父母干农活时，作为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除了在家照顾那个比较顽皮的我，还要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常常得到左邻右舍的夸赞，母亲晚上回来，看到家被收拾的井井有条，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说起母亲，和所有人记忆中的母亲一样，勤劳、慈祥，除了每天要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晚上还要加班为我们兄妹缝缝补补。记得那年，冬天比往年来得早，天气突变，异常寒冷，打乱了母亲为我们做棉衣的计划，因为我和姐姐每天要徒步到三、四公里外的其它村子上学，为了不让我们两个挨冻，她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做好了新棉衣，我们穿着暖和的新棉衣，开心的上学去了。但有一天上学路上，我贪玩，和同学一起“燎屲”（就是点火，烧路边坡的干草），把棉衣烧了好几个大洞，里面的棉花都掉了出来，母亲发现时，气哭了，但晚上还是给我缝补好了。后来才知道，在给我们做棉衣时，因为缺少棉花，她拆了自己的棉衣，取下棉花，给我们缝上，那年母亲穿的是没有棉花的“棉衣”过的冬。
时间到1993年的国庆节，本是举国欢度的节日，而对于我们家，那是个悲伤的日子。哥哥的病情突然加重，在医院去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为了减轻母亲对哥哥的思念，在过完“百日”之后，全家搬走了，从此，远离了老房子。时间久了，院子、房子都荒废了，院子长满了蒿草，只有院中的一棵老梨树，依然坚持花开花落了几季之后，也干枯了，房子也因年久失修而倒塌了，破败了。
随着习总书记精准扶贫重要思想的号召，这个曾经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的西海固，现如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排排陈设整齐、粉刷一新的砖瓦房代替了以前的土坯房，几条水泥路穿村而过，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宽阔的村级广场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家家户户都接上了自来水，房顶上也架起了太阳能热水器，高档小轿车、离子电视机、电磁炉更是数不胜数。感谢国家的惠民政策，使贫瘠的西海固焕然一新，人民也感受到了春天般的阳光。当然，我们要心存感恩，牢记那段艰苦的岁月，习总书记提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只有不忘初心，才能大胆去追梦、圆梦。我们应该趁着党和国家建设美丽乡村的好政策，不忘过去，扬帆起航，去建造自己心目中的“新房子”。
（作者单位：西吉公路养护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