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的茶缘
作者:吴邦才 观看: 314       赞:

朱子学识广博,是百科全书式的文化巨人。他是中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也是享有盛誉的茶人。朱子的一生与茶结下不解之缘。

一、世居茶乡

朱子的先祖朱瓖开基徽州婺源(今属江西上饶市)。据《婺源茶院朱氏世谱》记载:“茶院府君,讳瓖,又名古僚,字舜臣,行二十一。唐广明间,因巢乱,避地歙之黄墩。天祜中,以刺史陶雅之命,领兵三千戍婺源,民赖以安,因家焉。官制置茶院,是为迁婺源之祖。”婺源是著名的茶乡,朱瓖平叛有功,留守婺源,便此定居婺源茶乡,繁衍后代。朱瓖被尊为茶院府君,茶院也成为朱氏一脉的堂号。

政和八年(1118),茶院朱氏八世孙朱松,获同进士出身功名,授政和县尉。他奉父母,携妻子和弟妹,举家迁移入闽。政和属建州,是北苑贡茶产地之一。政和盛产白茶,其县原名称叫“关隶县”,因宋徽宗品尝了该县白茶贡品大悦,特将政和年号赐作县名。朱子祖父朱森爱茶,在政和生活期间,常到铁山凤林与护国寺方丈品茶论禅,逝世后安葬在护国寺的茶园旁。朱子父亲朱松对茶更是情有独钟,每日离不开茶,喜欢以茶待客交友,还曾留下诸多茶诗。

朱子深得先祖真传,一生爱茶,而且一生的居所都未离茶乡。朱子的祖籍地婺源是茶乡,祖居地政和是茶乡,出生地尤溪也是茶乡;少年居住地建瓯是茶乡,青壮年居住地武夷山更是茶乡,晚年居住地建阳还是茶乡。朱子在尤溪出生时接受了父母用茶汤洗礼,终老时安葬在建阳黄坑相伴茶山,真可谓是一位出生入死都不离茶的茶人。

二、躬耕茶园

朱子十四岁时,其父朱松在建州病故,临终前托孤给崇安五夫里的好友刘子羽。刘家世代忠良,刘子羽不负好友重托,悉心照料好友遗孤,不仅整修了五间瓦房供安居,而且提供了一口池塘,一块菜园,让朱子一家“有池可鱼,有圃可蔬”,还专门划出一片山地,供朱家种竹栽茶。朱子从小热爱劳动,勤于耕作,不仅经营鱼塘,茶园子,而且打理竹山茶园,曾以诗自慰“乐事从兹不易涯,朱门还似野人家”。

南宋淳熙十年(1183)正月,朱子因在提举浙东茶盐公事任上推行济世肃贪之举受阻,请辞奉祠回到武夷山。他在九曲溪畔创建了武夷精舍。在著述讲学之余,带领门生在云窝一带开辟茶园。他曾专门写一首《春谷》诗,描述了在仙境般的武夷山谷中栽茶、采茶、制茶、饮茶的情景:“武夷高处是蓬莱,采得灵根手自栽。地僻芳菲镇长在,谷寒蜂蝶未全来。红裳似欲留人醉,锦障何妨为客开。饮罢醒心何处所,远山重叠翠成堆。”

三、关注茶业

朱子主张以民为本,以农为基。他在任职期间,十分关注发展生产。他所任职的闽浙湘赣都是茶乡,因而,特别关注茶业发展。他鼓励茶农多种植茶叶,强调“今人之于物,苟施种植之功”。还提出“劝课农桑等事,也须自家不惮勤劳,亲启畎亩,与他勾当”。南宋绍熙元年(1190),年逾花甲的朱子出任知漳州。他任上兴儒教,敦风俗,革积弊,正经界。施政之余,亦不忘茶事,在州府百草亭园中栽下从武夷山移植的茶苗,而且在当地推广。

针对江南一带茶禁太严,税赋繁重,朱子在任浙东巡按时上奏请求罢州县所认折茶钱,打击借茶税敛财的贪官,减轻茶农税赋,鼓励茶业发展。朱子认为:为国,契矩之大者又在于财用。如今茶盐乃是人生日用之常却反禁之,非契矩之道。

四、品茗茶灶

朱子爱茶,而且善于品茗。武夷山流传不少朱子品茗的故事,尤为经典的当属茶灶品茗。

武夷山九曲溪有一块巨石屹立水中,其石面可环坐六七人。石中有凹坑,天然为灶。唐代以来,武夷宫的道士们常在此煮茶论道。朱子筑精舍于隐屏峰下,也时常邀友人及弟子到石上品茗论学。他曾写《茶灶》诗:“仙翁遗石灶,宛在水中央。饮罢方舟去,茶烟袅细香。”茶灶也引发了诸多诗人的赞叹。杨万里赞道:“茶灶本笠泽,飞来摘茶国。堕在武夷山,溪心化为石。”袁枢更是用生动的语言,描述了茶灶品茗的情景:“摘茗蜕仙岩,汲水潜虬穴。旋然石山灶,轻泛瓯中雪。清风已生腋,芳味犹在舌。何时棹孤舟,来此分余啜。”朱子有时以茶会友,干脆在渔舟上设茶席,边游览边品茗。如今,在溪流上泛舟品茗,已成为当今武夷山的一个特色旅游项目。

五、深交茶友

茶是日常饮品,也是君子之交常用的礼品。朱子在与好友交往中,常以茶为礼品互赠,结为茶友。据《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别集》记载:淳熙间,朱子“偶得安乐茶,分上廿饼”,送给天台国清寺名僧志南。朱子除送茶饼,还曾送志南和尚两盝新茶,并在信函中注明:“无以伴书,茶两盝时浼,小盝颇佳,大者乃食茶耳。”盝即竹匣,意思是小盝装的精品茶,大盝装的普通茶。绍熙间,朱子回丁硕之礼用的也是茶:“江茶五瓶,少见微意!”庆元初年,朱子酬答彭龟年,用的还是茶:“茶五十饼漫附回使,以供粗用。”

朱子以茶为礼品相赠最多的是吕祖谦。吕祖谦与朱子是莫逆之交,两人共同编写的《近思录》,成为宋明理学的奠基石。乾道九年(1173)五月,朱子将长子朱塾派往浙江金华从学于吕祖谦,随带30斤茶叶作为拜师礼。次年三月,又采制武夷山开春“新茶三十夸,谩到左右”。

朱子深交的茶友中,还有大名鼎鼎的诗人陆游。有趣的是朱子与陆游的相交始于淳熙年间,当时,朱子闲置在武夷山任冲佑观主管。陆游则到建安任福建茶盐公事。两位志同道合文化巨匠相见恨晚,时常相聚品茗论道,无所不谈。不久,陆游遭贬回浙江老家闲居,而此时,朱子则被朝廷任为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两人恰好在任职上调了个位置。然而,这更加深了朱子与陆游的友情。朱子在浙东任上征赈救灾受阻。陆游闻讯,特赠诗一首《寄朱元晦提举》,大声疾呼:“民望甚饥渴,公行胡滞留。征科得宽否,尚及麦禾收。”以声援朱子赈灾。浙东离任后,朱子返回武夷山办书院。陆游羡慕武夷山水茶俱佳,赋诗曰:“我老

正须闲处著,白云一半肯分无?”

六、妙赋茶诗

朱子是高品位的茶人,更是大手笔的诗人。朱子虽然以茶入诗写得并不多,仅有几首,但每首都是精妙之作。除了上文已引用的《春谷》和《茶灶》两首茶诗,还有一首《茶坂》,也是专门写茶的:“携籯北岭西,采撷供茗饮。一啜夜窗寒,跏趺谢衾枕”,描写携籯到北岭西山坡,采摘新芽以供品饮,一喝顿觉提神,虽夜里天寒,临窗打坐也不困,谢绝被枕不用眠了。朱子还写过一首《咏茶》:“茗饮瀹甘寒,抖擞神气增。顿觉尘虑空,豁然悦心目”。此诗与前一首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子对自家的茶园情有独钟,专门有一首是写

小茶园的:“小茶园酎数千章,走寄萌芽初得尝,虽无山顶烟岗润,亦有灵源一派香。”

朱子把茶视为高雅之品。方外圆悟禅师逝世,他用香茶相祭。并赋小诗一首:“摆手临行一寄声,故应离合未忘情。炷香瀹茗知何处,十二峰前海月明。”

七、贯通茶道

朱子是集大成的理学家,主张格物穷理。他经常以茶释理,认为世间万物,一物即有一理,茶也不例外。学生林夔孙问:《大学》中的“诚意”如何理解。朱子用茶作比喻进行讲解:“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如这一盏茶,一味是茶,便是真。如有些别底滋味,便是有物杂了,便是二”。意思就是,诚意要像纯茶一心一意,如果掺了杂味,那就不是诚意,变成二心二意了。

朱子精辟地指出,茶道,乃是中庸之道。《中庸》是朱子集注的《四书》中阐述先贤道统之作。朱子在《中庸章句序》中首创“道统”之说:“盖自上古至神继天立极,而道统自传有来矣”。所谓中庸之道就是“允执其中”的中和之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武夷茶叶本性甘寒,经焙制而性平和,故而被朱子视为中和之饮,曾说“建茶如中庸之德”。朱子将饮茶与修身涵养结合起来,曾有学生问:“茶本苦物,吃过却甘,此理如何?”朱子答道:“也是一个道理,如始于忧勤,终于逸乐,理而后和。”

八、自号“茶仙”

朱子平生用过不少字号。他在少年时拜刘子翚为师,刘子翚为他取了字号“元晦”,并教导说:“木晦于根,春容晔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膄。”意思是树要根深才能叶茂,为人重修身才能成为有用之才。后来朱子还先后用过紫阳山人、云谷老人、考亭先生、沧州病叟等,但用得最多的还是与晦字相关的号,如仲晦、晦庵、晦翁等。庆元年间,朱子被打成伪学党魁后,困于考亭,悲愤交加,门庭冷落。每日与茶相伴,修订旧著。这时,古田县的一位门生修建了蓝田书院,邀请朱子去蓝田书院讲学。书院内新掘一井,请朱子题字。朱子题了“引月”二字,随后落款为“茶仙”。这是朱子为自己取的最后一个号。茶者,草木中人也,仙者山人也。朱子以“茶仙”自号,这不仅是其时心境的表露,更是朱子终身爱茶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