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是一个“山顶人”,因为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山上。
除我家之外,山上还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十户人家。想要接触外面的世界,必须先下山。下山的路是一条又陡又窄的山路,七弯八拐地走上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山脚。改革开放前,山脚有一条土公路连通外面的世界,但路面坑坑洼洼的,晴时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还时常因塌方而中断。我们下了山,还要沿着土公路走半个小时才能到达镇上。镇上的人私下里都说我们是“山顶人”。
我是1979年出生的,乳名叫“阿肥”,并不是因为我小时候长得肥胖,而是我出生那天,父亲刚好去镇上挑肥料回来,所以给我取了“肥料”的“肥”字,不光是要记住那一天,也是要记住那一段艰苦的岁月。那时候,家里种田种地,要购买农资只有这一条山路可走,全靠人力肩挑背扛。父亲去挑肥料,由于山路崎岖难行,折腾一天顶多两个来回,费时不说,人也累得够呛。
不仅购买农资难,适龄儿童上学也难。山上没有学校,想读书,只能去镇上。镇上的学校条件不好,不能住宿。山上的孩子去上学,必须每天清早迎着朝阳下山,傍晚再追着落日上山,花在路上的时间都要四个多小时。我小时候受过脚伤,人又瘦弱,走不了远路,而父母每天要下地干活,无暇接送,不得已,我捱到了八岁,腿脚有劲了,这才去上的学。上学路上,摔跟头再是平常不过,每次摔倒了,我就坐在路中间哇哇地哭,要同伴哄劝半天才肯起来。我在一次次的摔倒中成长,山路磨炼了我的意志。
1998年,我从一所职业学院里毕业,外出打工,每次回家时,照旧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我仍然是一个“山顶人”,我们几十户人家也仍旧戴着贫困的帽子。是啊,交通不便,农用物资进不来,农副产品出不去,谈何致富?然而,看到陡峭的山壁,修路几乎不可能,乡亲们只能摇头叹息。
时间来到了2008年,在政府的帮助下,我们几十户人家全部搬迁到了山脚下,住进了崭新气派的楼房。随后,政府又出台了一系列的扶贫政策,其中包括把原有的土公路加宽修直,铺成宽舒平整的水泥路。再回家时,水泥路已经铺好了,我直接就把车开到家门口。这时,已经没人说我们是“山顶人”了。
交通条件好了,乡亲们在地里种上桔子、猕猴桃、西红柿和中草药材等经济作物。秋收之际,商贩们开着大货车来了,乡亲们把农副产品卖掉,收入很是可观。后来,我们镇被规划为旅游镇,我家所在地成了旅游景点,全国各地的游客一拨接着一拨地来了,乡亲们又风风火火地搞起了生态农业旅游,致富的门路更多了。
从山上到山下,从传统农村到现代新农村,我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衣食住行等各方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正是改革开放带来的巨大实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