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群
这是我第一次来南渡,溧阳的一个大镇。而第一次见“南渡”二字是给学生填学籍卡,我曾有一名学生是南渡人。于是,在南渡等待的间余就想起这名学生,还有一些旧事来。
在卫校教了五年书,学校很小,一年只招一个班级,我来的时候仅有两个年份招的是护理专业,其余都是药学。南渡学生由父亲陪来报名时,错以为当年招的是护理,临走的时候,我对他父亲说,中考分数还是有些高的,要不花点钱上个高中也好,其他中专也可以看看。他父亲只说若是招护理就好了。本以为就这样走了,大约不会再见,没曾想第二天来交了学费,拿了录取通知书。
她眼睛很大,略有些胖,后来知道因为面部神经的麻痹要吃些中药,想来略胖是这个缘故。她成绩很好,是那一届里几个要好的学生之一,没人回答问题的课堂,可以点她的名。学校一周放一次假,太小的学校里基本没有什么供学生娱乐的地方,我给他们订了点杂志,买了些书,大部分学生抱怨图片少、字太多,读中职的学生不爱学习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不一样。有时她在晚自习也聊天说话,多半我是瞪她一眼。我想,当年她父亲若给她读高中、读大学,或许更好吧。
学校在乡下,门前是省道,有一趟可以到南渡的过路车,有时她回家会搭这趟车。每周放假我在路边送学生,她会在车窗上和我招手。她父亲个子不高,我至今记得大概的模样,开一辆营运的面包车,碰巧生意路过学校附近时,会来看她或载她回去。
一次放假,没见她在车窗招手,也没说自己留校。待送完学生回头,见她怯生生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她开口,老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想去妈妈家,但是爸爸不允许,要是爸爸问我在不在学校,就说在,可以吗?她的母亲也来了,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我大抵知道了一些事情,也就应了这个请求。
因为帮她撒谎的缘故,后来她会和我说一些心事,或者有意无意闲聊中,听出包裹严实的难过,掩盖很好的开心。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有的时候,我会借过节、奖励之类的由头买些巧克力、不多见的糖果分给她和其他学生,有些不明显的刻意,因为我一直觉得:难过,那就吃点甜的吧。
学药学的学生对口的工作是药店、药厂和药房。读书的第三年,她和一群女生去了常州的连锁药店实习,实习结束签了合同就留了下来。我去看望她们,她非得请假出来请我喝肯德基的饮料,说自己挣钱了。我为她高兴,嘱咐她,别乱花钱。那个药店很大,我也例行考了她几个专业问题,预料中答得很好,她学习上本来就不错。
那时,她还会发信息给我,比如和舍友吵架怎么办?是不是可以换个工作?每年教师节,她会发信息。多肉植物流行的时候,有一年教师节前,她让一个同学转交给我三小盆多肉,用心写了卡片,告诉我是她自己种的。那时,我已经离开三尺讲台,去了卫生局。她说爸爸不反对她去妈妈家了,不再需要偷偷地;觉得自己工资还可以,会给爸爸买礼物;自己学历低,想再学点东西……我也一直鼓励她。
大概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她了,我已不再教书多年,又离开了卫生局来到了儒林镇,儒林挨着溧阳地界,单位后面的路上会看到去南渡的车。她大约已经离开了那家药店,有了更好的去处,想必也是出落标志的姑娘了。或许,她结婚时,我还可以讨杯酒喝,和参加很多学生的婚礼一样,致辞祝福,慷慨而歌。
我想起多年前的这个季节的下午,烈日炎炎,我和周老师在学校操场上拔草,她看见了,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帮忙,我们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在她的带动下,来了一大半的学生,真有些感动,汗涔涔的,鼻子也有些酸。
南渡,南渡,这是一个有历史厚重的名字,让人想起“衣冠南渡”;这也个有诗意的名字,让人想起楚辞里的“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南渡,南渡,不会难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渡口,去南去北,闯东闯西,我在你的家乡走过时,祝你幸福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