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智堂

夜幕降临，暮色当歌。

退休以后，七老八十了，就真切地感到人生的短暂。“惊回首、尘满面、鬓如霜”，时间是最公平的，任何人都会衰老，所以说退休以后的生活就是老之将至的过程，是对生命衰老的思考过程。怎么认识、理解、思考和度过人生，每个人的回答各异，对人生意义和幸福的认知度也大不一样。

我一直认为是读书让我学会了思考、培育了我的志趣和理想。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的青年时代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书读。改革开放以后，我来到宝钢，但因工作繁忙，除了业务书以外很少读其他书籍。现在有时间了，很多名著也重新恢复出版了，所以我退休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阅读，读马恩著作，读康德、苏格拉底等人的哲学著作。自学哲学有一定难度，但我认真读、勤于思考，所以虽然猎及皮毛仍自感收获颇宏，我也读我青少年时代读过的但丁、普希金、托尔斯泰、雨果等作家的名著，阅读这些经典永远会有新的感受，总感到意犹未尽。不为谋生、抛却功名，阅读真正成为一种修炼、一种养心方式。退休以后的阅读，是我认知上的又一次启蒙，是精神上的解脱和心灵上的享受。就像那年我初到西藏，看到高原上的天空是那么的高、那么的蓝，天被浓烈的深蓝色填满，唐古拉山倒影在纳木错的水面上闪耀的光芒是那么的神圣，能使心灵净化。是的，阅读经典给人以触及灵魂的感悟，而大自然则是心灵的归依之所。所以，阅读之余，我就随心所欲地纵游祖国各地，揽胜世界风情。“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生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我策马天山，叹左公柳之盛衰；漫游滇蜀，感世事之变迁。在美国西部原始荒原上，在非洲的广袤丛林里，我仰望深邃灿烂的星空，祈福生灵；在喧闹繁华的异国城市里，我观察世间万象，感慨万千。所以，我庆幸自己还能在晚年重新回味年轻时的阅读志趣和理想，感受大自然给予我的无比愉悦。我欣逢改革开放的盛世，有几分“醉里挑灯看剑”的微醺，有几分壮志未酬、英雄迟暮的感觉。

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人类应该诗意地栖息在地球上。什么是诗意？怎样从隐藏在生活的平庸表象下发现诗意呢？我认为这是一种心态，更是一种境界。其实，生活是一种审美。清明节那天清早，风雨交加，我披上雨衣赶往宝钢游泳池，但大门紧闭。游泳池停开，怎么办？我索性骑车绕漠河路林荫道领略“梧桐更兼细雨”的别样风情，感受、赞美宝山绿化的胜景。我觉得阅读和旅游是一种诗意，在碧波池里荡漾是另一种诗意的享受，而追寻丛林深处，品味鲜花在风雨中摇曳的韵味，也同样使人思绪万千、情趣盎然，这也是一种诗的意象。同样，我也喜欢绘画艺术。当今社会，已经有人将艺术视为了商品。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将生活本身当作艺术呢？我认为，生活的艺术比艺术本身更重要。比如说读书和读画难分家，在目前人心浮躁的世风下，退休以后阅读林风眠、吴冠中、达·芬奇、莫奈、梵高等大家的画作，与大师们一起分享大自然的本色和画家心中的苍茫情感，是超越尘世、避开负能量的上乘之道。我的居室里还挂有我随性画下的梵高肖像和其他风景油画，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诗意的栖息呢？

是的，我喜欢体育运动，喜欢游泳和网球，健康是人生的基础。年轻时我喜爱游泳，现在又迷上了网球。从小学开始，几十年来，我几乎没有中断过游泳，寒暑不变，持续至今。长期坚持游泳和网球，增强了我的体质，锻炼了我的意志。前些时候，我还因网球而成为“网红”呢。那天，宝山区新运动场落成，区长在动员大会上讲话，希望大家积极参加体育活动，增强体质，更好地工作和生活，并且提到我，为我坚持网球运动点赞。我认为，积极参加体育运动，也是一种心态、一种生活态度，运动会令人愉快无比。

在职时，我感恩宝钢。退休之后，我也感恩宝钢。退休20几年来，我前后约有两百余篇文章见报，有些稿件还被推荐到《上海老干部工作》、《上海老年大学》和其他杂志，有些还被《解放日报》和《新民晚报》采用。在近一年半多的时间里，我又沉浸在音乐的大美之中，享受心灵的甜美。

我的退休生活愉快而紧凑，忙碌却自在，所以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太多衰老的问题，正如罗素所说，“如果你的兴趣和活动既广泛又浓烈，而且你又能从中感到自己仍然精力旺盛，那么你就不必考虑你已经活了多少年，更不必去考虑你那也许不很长久的未来”。我信奉这一教诲。当然这是在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取得伟大成就的保障下才能安享到的。

退休生活就像是生命的河流在经过激越、壮阔之后缓缓流向大海、融入宇宙，也像是一首悠长柔和的诗。劳碌艰辛了一辈子，终于可以放慢脚步，静静地享受暮色的安宁了。在我的心中镌刻着康德的话：“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赞叹和敬畏就会越来越历久弥新，一是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

退休生活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