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立华

去年三九严寒的一天，我骑车行走在马路上，道路两边的行道树没有了早些时候茂盛的样子，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萧瑟的北风中摇曳。北风肆无忌惮地往我的脖子里钻，我腾出一只手往上拉了拉衣领，两只脚加快了骑车速度。我要去看望走进耄耋之年的老母亲。

母亲住在一个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式小区里，去母亲家，我要在寒风中一路向北，再向东，然后骑上三十来分钟才能到达母亲的住处。进了小区，来到母亲住的门牌号前，揿响了门铃，走上五楼，几分钟后母亲来开门。

这个时候是上午十点前后，我看见冬日的阳光洒满了半间屋子，洋溢着一派祥和的气息。母亲在织一件织了半年还没有织好的毛衣。这一刻阳光深情地抚摸着老人的脸庞，一头干枯的头发瞬间有了一些光泽。母亲跟小弟一起住，小弟上班去了，她便自己料理生活。虽然已经八十多岁了，但母亲依旧思路清晰，手脚灵活，包饺子、做馒头，还跟以前一样好吃。

我来到窗前在母亲面前坐下，母亲问外面冷不冷，我回答还行，母亲看了看我说，“看你的手就知道外面一定很冷，腊月的寒风多刺骨啊，更不要说三九天了”。我沐浴在阳光里，听母亲说那年冬天上小学的我，因为没有手套，寒风凛冽中，两只小手被冻得通红，硬生生连着几年生冻疮、裂口子。母亲说后来她找来几块旧布，勉强做了一副手套给我戴上；再后来，母亲说我记事了，知道冬天要保护好一双手。

听母亲说我从小体质就不是很好，对冬天的风特别敏感。是啊，直到今天我依旧有些害怕冬天，特别是三九天，如果室外温度降到零度以下，我身上的衣服是加了一件又一件，生怕冻伤了自己。说句难为情的话，有时候我比老母亲穿的还要多上一件。

那天说起此事，母亲叹了口气，说艰苦的年代我们家不富裕，吃的用的都靠凭票供给。我们几个小孩儿吃了上顿，每每是张着小嘴等下顿。几年下来，营养得不到及时补充，就到了上学年纪。等日子稍微好一点，打底子的年龄过了不说，父亲又早早地离我们而去。父亲这一走，对我们的打击，远比冬天里的一场雪、一场凄凄的风来得突然。那时候我们姐弟几个尚未成年，全靠母亲一人养家糊口。

四十多年后，母亲说起当年一家人艰难的生活，眼睛里仍然布满了苦苦的哀伤。我记得那几年母亲日夜操劳，上班想着家里的孩子，下班忙于操持家务。就这样在母亲的关爱下，我们姐弟几个先后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每每看到母亲在颐养天年的日子里，还能自己料理生活，很多事情不用我们小辈过问，我只想说一声母亲你辛苦了。从母亲身上我看到了她对生活的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不轻易认输不轻易低头的人生品质。是时，窗外北风飒飒作响，跟母亲坐在一起，阳光温暖了我的身体，更温暖了我的心……只可惜今年的三九天我没有办法再去看望她了，母亲已在年前离我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