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床上，母亲闭着眼敷着面膜，难得享受一段清闲时光。

前些天母亲说，天天跳舞，人是瘦了，可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周末去看望她时，我把平时家里用的瓶瓶罐罐都带上了，准备给母亲做个脸，让她也美一美。母亲这辈子都没擦过多少护肤品，更别说敷面膜了。在我软磨硬泡下，她终于被说动，第一次体验“做脸”。搬了把小板凳俯身坐下，和母亲面对着面。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这样近距离注视她的脸，眼前的这张脸庞饱经风霜，满脸褶皱，两鬓泛白的发丝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淡淡的银光，透着那光，依稀浮现往日时光……

几年前，父亲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我们，母亲的天塌了。那段日子里，她悲痛欲绝，终日里以泪洗面，萎靡不振，人也瘦了一大圈。自父亲走后，母亲变了，变得不讲道理。平日里我与哥哥去看望她，总要被她埋怨、数落，这也不好那也不是。记得有一年中秋节前，我满心欢喜买了礼物去看望母亲，却被她埋怨送得太晚，说别人家的女儿老早就送好了。我心里既难受又委屈，觉得母亲无理取闹。母亲还要和哥哥吵，总是嫌他没有父亲能干，什么事都办不好。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母亲的伤口终究还是被时间这味良药慢慢治愈。母亲不像之前那样蛮不讲理了，回去看望她时会和我们讲“你们忙就不要来了，我身体挺好的”。

母亲在家附近开垦了块空地种菜，一年四季，时令蔬菜不断。我们回家时从不会空手走的，母亲总要准备好许多菜让我们带回去，说自己种的菜好吃、健康。母亲也成了广场舞大妈中的一员，每天早早吃好晚饭就赶去公园跳舞，没有两三个小时是不肯回来的。母亲说她一听到音乐响起，就觉得心情舒畅。白天母亲在家打扫卫生、地里忙活种菜，晚上跳广场舞，日子过得忙碌、充实。我想，母亲对父亲的离世应该释怀了吧？

一次回家看望母亲，她在睡午觉时被吵醒了，干脆起身坐在客堂间的躺椅上，同时开着电视机和收音机，两种声音混杂交错着环绕在空荡的客堂间。我问：“妈，不吵啊？”母亲说：“听着舒服呀！”我的喉咙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竟说不出话来……我想，母亲终究还是寂寞的。

母亲不舍得花钱，也不舍得花子女的钱。每次念叨着要买些好衣物，可每每看到价钱稍贵些的就推脱说不喜欢。我说我给你买啊，母亲也不要，扭头就走，我知道她是不舍得让我花钱。“三八”妇女节约了母亲出来逛街，千挑万选只买了一双运动鞋。她回家的路上，遇见村邻熟人便说：“今天女儿给我买礼物，过‘三八’节。”我能感受到当时的她脸上一定是笑开了花，沉浸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

从来都没给母亲办过生日，按照家乡民俗66岁要操办一下的。于是我和哥哥一起瞒着母亲，悄悄地给她办了一桌。母亲欢喜得像个孩子，看着她闭起眼睛对着生日蜡烛许愿的样子，我对自己说，以后每年都要给母亲过生日。

回过神来，一阵捣腾，终于完工。母亲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说：“看着皮肤是亮了点，不过没多大变化。”我笑母亲太贪心，做一次面膜就指望能年轻几岁呀？母亲虽然唠叨着，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欢喜的。

母亲一天天变老，岁月在她的脸上、心里留下了烙印，或深或浅，或多或少。多么希望自己能抚平母亲脸上的皱纹，抚慰她孤独的心灵。时光啊你莫急，让我多陪陪母亲，陪她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