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走之

换了个工作场所。地方不错，门外就是一个小园，有花圃，有池塘，有绿道，花红柳绿，貌似春光无限。

办公室内，一溜格子间，银白色的铝型材，透明的玻璃，黑色的电脑，雪白的桌面……墙上贴着口号和标语，和多数的办公室一个样，简约硬朗，也许意味着高效吧。可似乎少了点什么？像久居乡下的农民，一下子进城，欣喜之后，难免患得患失。

女生天生是敏感的动物，女同事第一时间就从小园里采些绿植，往桌上一摆，瞬时眼前一亮，生机闪现，春色在办公室流动。这就对了。我的办公桌上也该有点生机吧？无非是换一下工作场所，总不至于颓废吧。

小园有一个角落，堆放着一些被人遗弃的盆盆罐罐，有些早先也是种过花草的。有一个拳头大的小瓷盆，古香古色的香炉造型，内有出水口，种点东西不怕积水，有形又实用，如此甚好。

种什么呢？种什么都可以，适合就好。不见得世俗所欣赏的花儿才是最好的，就说进入花店的那些植物吧，不见得都是高贵的，更多的是被人赋予美好的寓意。例如，发财树、富贵树、金钱木、幸福树、铜钱草等花草，进入花店之后，连本名都丢了，换成了世俗所喜欢的名字，而深受世人喜爱。有时，世俗就是这样，他们并不在乎草木的身世、形象，花钱买的是花名，是吉利。也无可厚非了，花一旦与富贵结缘，自然就能迎合世人胃口；正如周敦颐《爱莲说》中所说“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可真买了所谓名花名木，不见得真能如买主所愿吧。

我在小园子里走了一圈，找寻适宜的花草。地上长着很多植物，有知名，有不知名的，虽说都是野花小草，物以稀为贵，种在不长草木的办公室，一样可以可怜可爱。

小园里有一小畦油茶苗，有好几百棵吧，听说是门房老陈播种的，移出一小株连体小苗种在小瓷盆里。一高一矮的两小杆，形同爷孙，高低相映成趣；三五片小叶子，浅绿流动，像一只只小手，招风引雨。说不定，哪天还会开出白瓣黄蕊的花、结出小小的油茶果呢！一样东西一旦被赋予了一种功能，其余的好处常被人忘记。就说小油茶吧，与山茶花同属，有花有果，枝叶婆娑，姿态并不比其他花草逊色，然而它被当花养的，就少之又少了。

然而，裸露的盆土，灰黑的色调，终究令人感到突兀。小园里分布不少白色的鹅卵石，乃瓷土原料长石经过球磨加工淘选下的，我拣出三小块分布盆中，以它们为山峰、为沟壑。三石前后并列，高低错落，可谓三峰竞秀。再取苔藓若干，覆盖盆土，凹处为池，凸处为丘，若灌木丛生，百草芳茂。袁枚写过一首诗《苔》：“白日不到处，青春花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写苔极为传神。是啊，物虽微弱，但绝不能卑贱自许。古人又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诚如是，为人处事倘能处波澜不惊，向阳而生，努力开放，总是好的。

最后，我用清水把整盆冲洗一下，本意为固土定根，然而盆内杂芜尽去，葱翠尽出，如雨后山林。寥寥些许园中微物，经手一摆弄，有山有树有沟壑，状若山河起伏，尤其盆中苔藓，浓绿得如碧玉，似深潭。我自以为，此盆栽已得盆景三分韵味，放置在办公桌上，另有三分趣味，四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