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娟
我的老家在豫东一个叫习礼王的村子里,出门向东不远,就能看见黄河。
小时候的夏夜,月朗星稀,凉风习习,我和奶奶坐在院子里乘凉。奶奶摇着蒲扇,让我屏息凝神,就能听到黄河水浪打浪,便能闻到空气中的麦草香。有时奶奶会随口哼起歌谣:“月门地儿,明晃晃,推着小车去逃荒……”我不解,便问奶奶逃荒是啥。奶奶说,逃荒就是黄河涨水了,人们坐着船去避难。结果,我立刻闹起来:“我咋没见过黄河涨水呢?我想去逃荒,逃到城里俺姑家……”
奶奶赶紧哄劝我,说黄河现在被治好了,不会涨水了。
黄河咋被治好的?奶奶说不上来。我便去问大伯,他在防汛办上班,经常跟黄河打交道。大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给我讲起了习礼王村的来历。
习礼王最早叫集礼王,有一年,孔子带弟子在村南一片小树林,给村民演练过“周礼”,后来就改名成习礼王。大伯想告诉我的是,治黄河在远古时就开始了,孔子到集礼王村,是看望在那儿当县令的学生子路。他得知子路为了治理黄河开挖文岩渠,造福老百姓时,连夸三声“善”。
“可惜呀,一直以来,黄河都没被治好!”大伯感叹着,带我走进一个展览室,我看到,墙上有一行大字:“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大伯讲的“兴修水利,拦河筑坝”我似懂非懂,但“千家挖河,人人种树”的场面我却记忆犹新。
每年开春,村里的大喇叭就开始吆喝着“去挖河种树”。河道里到处都是人,你家3米、我家5米,大伙儿说笑着、忙碌着,修河道、固河堤,挖树窝、栽树苗。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明白了黄河是如何被治好的,也渐渐知道了爱河护河防河的重要性。
家住黄河边,爱河护河自然也要防河,大人们说,那叫未雨绸缪。村民的房子都建在高土岗上,
但房子好盖岗难垫。在村里,经常会见到拉土的人家,套着毛驴,一车又一车地堆垫起高岗后,才开始盖房。我家房子的一边,还有一座避水台。不仅建得高,还非常牢固,上边还栽有槐树、榆树和桐树。那个地方,平时还是我们小孩子的游乐园。
功夫下到了,水来也不怕。有一年,黄河真发水了。我站在避水台上往东看,黄茫茫的全是水,路不见了,庄稼只露出梢儿。可村里人不慌也不怕。真叔还坐上大船到河里,捞了半船花生和毛豆,逮了几只野兔。后来水退了,母亲去看庄稼,发现高粱地里有一洼水,里面好多鱼,捞了足足两大盆。
上大学那几年,我没少邀请同学到黄河边玩。在硬硬的湿沙地上跺几下,就会出现粗细不一的缝儿。再踩,周围会跟着晃,水便会渗出来,踩者的脚很快就陷进泥中,我会告诉大家:“别慌,这是黄河在欢迎你呢!”一艘小船从东边缓缓划过来,那是河东的老乡来卖西瓜。刚摘下来的西瓜圆溜溜、水灵灵,爽甜解渴,好吃极了。
如今,已经定居在洛阳的我,虽然离开了故乡,但依然住在黄河边,去孟津小浪底,去黄河三峡,开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我知道,无论住在哪儿,我都是黄河儿女。大河已安澜,我愿永远守着她,无比幸福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