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丹东

我的家在豫西邙山岭，离村不远，便是黄

河。奶奶给我讲的故事，都与黄河有关。听得最多、记得最牢的故事，是刘秀坟的故事。

奶奶说，刘秀有个孩子叫“要麻儿”。这个名是有别意的，在方言里，是“喜欢对着干”的意思。因为“要麻儿”自小就不听刘秀的话，刘秀让他往东他偏往西，让他打狗他偏撵鸡。有一天，刘秀快要死了，“要麻儿”问：“爹，你想葬到哪儿？”刘秀想埋在邙山岭上，但他知道儿子的秉性，就故意说：“我想埋到黄河心里。”“要麻儿”听后愣了一下，便哭了：“孩儿太不孝了，一直都没听过您的话，这次一定按您说的办……”

“要麻儿”站在黄河边，心想，要把父亲葬在黄河心里，就必须让黄河改道。于是他叫来黄河边的县令：“黄河水能滚到别处吗？”县令说：“滚不了。”“要麻儿”很生气，竟把县令给杀了。他接着叫来了第二个县令，第二个县令心想，黄河水肯定改不了道，但如果回答能改，至少还能多活两天。于是就回答“可以滚”。不料他的话音刚落，黄河水便轰隆隆地朝北边滚滚流去，原河道流经之处，剩下一片空地。“要麻儿”就把刘秀葬在了那里，而自己死后却葬在了邙山岭上。

每次我听完这个故事，都会好奇地问奶奶，为啥县令说可以滚，黄河水就滚了？奶奶说，刘秀是真龙天子，他说自己想埋在黄河心里，黄河水就得让道。我又问，黄河水通人性吗？奶奶说：“要是通人性就不会祸害人了。”接着她便给我讲了对门儿的长贵奶。

长贵奶是坡下嫁上来的。那年，长贵奶还在坡下，半夜睡得正香时，突然觉得不对劲，睁眼一看，屋里明晃晃一片，点上煤油灯，才发现是水快淹到床了。长贵奶赶紧喊醒家人，抱起值钱的东西，蹚着水往外跑。天亮后，大家站在高处看，黄河水气势汹汹，已经淹没了不少耕田和房舍，正一浪接着一浪地拍打着岸边，拍一下，土掉一大块，吓得人们都不敢往河边靠近。

我读初中那年，村外突然又建起了一个村子，叫新村。奶奶说，国家要建设小浪底，当地居民要往外迁，新村的居民就来自小浪底。我问奶奶什么是小浪底，她告诉我，小浪底是个大水库，能把黄河水存起来，让黄河听话通人性。我似懂非懂，心想，小浪底一定是比真龙天子刘秀还要厉害的“人物”。

转眼20多年过去了，集减淤、防洪、防凌、供水、灌溉、发电等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水利工程小浪底水利枢纽，早已建成并投入使用，而且还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两岸居民不仅再也不担心黄河水的祸害，还经常在岸边游玩。每次我跟奶奶通电话，她都会滔滔不绝地讲述黄河岸边的新故事，不是东家盖了小洋楼，就是西家买了小汽车，或者是村里上了什么致富新项目。提及黄河中下游分界点公园和银滩湿地公园，她老人家更是津津有味，连夸景致美、游人多、玩得爽。

奶奶给我讲的故事，过去的，神乎其神，骇人听闻；如今的，快乐甜蜜，幸福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