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伟
仁义胡同 张鸿飞摄
光阴深处流年往事
风来了,雨去了,只在小巷里,静静地流淌着似水流年的日月不居。
这只是一座普通小城里的一条普通的小巷,白日显得直让人用管窥天,夜里则显得更加昏暗幽深。两边破旧的砖墙挡不住太阳,也挡不住月光,乍明或乍暗的光影,总能使这里显得特别深沉。两头那几盏带着年代感的路灯,为寂静的小巷增添了更加浓厚的古朴气息。
因为汝州老街的中大街是东西走向,通往中大街的各条小巷便注定只能是南北走向,鼎鼎大名的仁义胡同也不例外。在老汝州人的心里,胡同的叫法只存在书面上,而叫它过道,则显得更亲近,也更贴切。
中大街形如鱼脊,其南北街巷如鱼骨,街道南北两侧几乎均衡地分布着同等数量的街巷。总体而言,中大街南北走向的支脉并不多,从西关桥头到东关桥头,大致也就十多条。宽的叫街,可以延伸至更长更远;窄的只能叫巷,也就是背街通往大街的过道,且基本是对称的,街南有一条,街北肯定也有一条。
仁义胡同之于中大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尽管有的小巷比它更窄、更长,但都没它有名。
这些逼仄的小巷里,一般没有人家在此开门,毕竟出入不便。即便是有,也不过是开个偏门或小门,方便夜晚出入。仁义胡同也是如此,仅在路西正腰处和南端开了两扇简陋的小门,一扇是老粮店的偏门,一扇是一位粮食系统职工的家门。
仁义胡同北起中大街,南止文峰街(俗称南后街),长不到百米,宽仅一米多点,是全国现有的著名“仁义胡同”之一。相传清朝武举人尚斌和邻居刘氏因为盖房子垒墙发生了争执,险些反目。尚斌觉得为了争一时之气而伤了邻里和气尤为不值,所以劝慰家人:“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随后,在垒墙时主动让出两尺。另一家被尚斌的宽容大度所折服,也让出了两尺,这就形成了一条一米多宽的小胡同。胡同也因双方的仁义而得名。
在全国,仁义胡同很有存在感,百度搜索显示,目前全国各地共有十多条,尤以位于山东省聊城市东昌府区东关大街的为甚。与汝州不同的是,包括北京、山东、安徽、河北等地在内的仁义胡同又叫六尺巷,而汝州的仁义胡同总共才三尺。这些以谦和礼让为内核的仁义胡同,大致以明末清初兴起,从街谈巷议逐渐演为民间传说,至今仍为当地民众津津乐道。
“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特别是这首劝和诗,已成为各地仁义胡同的标配,脍炙人口,代代相传,流芳于今,为人咏颂。
胡同附近的居民得此教益,多少年来和睦相处,互敬互让,邻居之间、兄弟之间,有什么问题均以礼相让,协商解决。先人的仁义之花,已结出今人的精神文明之果。
如今,小巷墙角路边的青苔,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的绿色。小心翼翼地在光阴深处慢慢前行,细细感受,耳边响起的是孩子们的欢闹,还是被时光酿就的微醺的风?
东风入律烟火人间
一条老街,承载着老城人悠长的记忆;青砖小瓦,写满了老城人烟火间的岁月悠长。这里的温暖总是让人回味,这里的安详更让人向往,真可谓一半诗意,一半凡尘,寻常生活,静好安乐。
这条小巷真窄。窄到两个人相向而行,必须擦肩而过。如果是骑着自行车,双方就会心领神会、配合默契地把车把一歪,调整脚蹬,勉强通过后还会回过头来会心一笑。一旦有架子车通过,行人或自行车可在车主的配合下从架子车上边通过;如果顶头也是一辆架子车,那么,谁走得浅,谁就会自觉地退回去,等对方通过后方才通行。
尽管这里离汝州人的菜篮子--钟楼菜市场很近,尽管这里每天通过的架子车很多,但没有人在此顶牛生气。
彼时,仁义胡同东院是一所小学,西院则是老汝州人的粮袋子--老粮店所在。吃商品粮的市民,每月都要到这里购买粮油等生活必需品。这个偌大的院子后门直达文峰街,毫无章法地分出营业区、居住区和宿舍区,林林总总住有百十号人,再加上每天来的市民,那是相当热闹。
仁义胡同虽窄,却直来直去。如果没有行人,从中大街可直接眺望南后街。小巷的尽南头,有两所互不隶属的小学。上学时,孩子们三三两两从这里通过;放学则不同,总如打开的闸门,让孩子们奔涌而出,回到各自的家。追逐嬉闹、欢声笑语,总在小巷里荡漾。
走过小巷,依旧如故。陌生的背影如同陌生的回忆,没有了回忆的地方,也找不回老街的旧日,小巷里昨日的梦已如流水一般不知流去了何方。
儿时曾在小巷里的腰门、也就是老粮店偏门处的职工宿舍里住过数年时日,对这条小巷更加熟悉。吃过晚饭之后,位于中大街的粮店便关闭了大门,在院里住的人只能从这里出入。夜深人静,偏门便也关闭,但总有晚归者大呼小叫地拍门,搅乱了一条巷的安谧。
因为居住于此,地利之便,也就不得不担任门童的职位。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的午夜,风雪交加、天寒地冻,熬过夜后刚刚暖热被窝,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起初不想搭理,但始终没有听到有人为其开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挣扎着起来问清楚后把门打开,让那个满身寒气、披着雪花的人进来。
这是一名正在部队服役的院内子弟,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才匆匆忙忙赶在大年初一回来探亲的。第二天,这位探亲的大哥哥还专门到家里表示感谢,弄得我这个半大小子很是惶恐。
四季在小巷里轮换,光阴在小巷里流淌。遐想间,曾经在眼前的那一轮宁静的胡同明月已悄悄溜走。午后的阳光,从阴暗的砖墙间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倾泻一地。
从中大街的喧嚣中剥离出来,仁义胡同依然是一条寂静的小巷。不同于其他的街道,这里没有小吃摊,没有吆喝声,来往的人三三两两,步子都放得很轻,只怕惊醒了它沉睡的梦。
如今,小巷仍然健在,却是换了一种面容。在城市发展进程中,它被披上了崭新的外衣,赋予了更加深刻的文化内涵。但骨子里,这里仍流淌着一座老城的血脉。一种亲情,一种文化,一段历史,一丝怅惘,都深深地留在老城人的记忆里。
只有小巷,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静得连心跳声都听得见。让人刚刚走出小巷,便想再走一次。
风来了,雨去了,流年的时光,使小巷显得更深、更空、更幽静了。
(作者系汝州市作家协会主席、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