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益君
“到了惊蛰节,耕地不能歇”。这句俗语在乡间流转,如同春天的使者,唤醒了沉睡的土地,也唤醒了父亲对农事的热爱。惊蛰,这个乡间最清新的节气,仿佛有魔力一般,总能暖化父亲的心田,让他张罗起那些醉心的农事。
在父亲的眼中,惊蛰不仅仅是一个节气,更是一个信号,一个开始新一轮农事活动的信号。他是一个耕地的行家,他的犁,就像他的手,深深地扎进土地里,翻出了一片片肥沃的希望。他犁出的地,深浅适中,犁沟均匀,仿佛是大地的脉络,流淌着生命的血液。
惊蛰前夕,父亲就开始忙碌起来。他天天到生产队的牛棚里,精心喂养那些耕牛。他把人们都舍不得吃的豆饼,掺进草料,边喂牛边轻声细语地说:“老伙计们,吃吧,吃吧,你们吃得壮壮的,惊蛰过后咱就要下地干活喽。”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土地的热爱和对生活的期待。
惊蛰一过,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欢天喜地地赶着耕牛,扛着耕具下地春耕。那时的我,特别喜欢跟着父亲下地春耕。不仅因为可以看到父亲犁地的精彩画面,更因为那头可爱的小牛犊总是能吸引我的目光。每天一大早,我和父亲就从生产队的牛棚里把牛儿赶出,父亲扛着耕具小跑在前边,我赶着牛儿紧随其后,仿佛在进行一场欢乐的田间赛跑。
惊蛰时节,路边的柳树已经挂满了一树新绿。父亲小憩时,总会折一枝柳条,为我拧一个柳哨。那清亮的哨音在田野间回荡,仿佛是大自然的交响乐,连牛儿都忍不住抬头观望。
到了地头,父亲熟练地套上耕具准备犁地,让我赶着小牛犊去别处玩耍。我吹着柳哨,追着小牛犊在春天的田野里撒欢儿。小牛犊总是不听话,不时地跑到牛妈妈身边,我就来回追赶,累得头上冒汗,但心里却是满满的快乐。
随着土地的翻动,一块地很快就翻耕完毕。松软的泥土在春阳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就像父亲那张古铜色的脸膛,写满了汗水和辛劳,也写满了满足和希望。休息的时候,父亲一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边微笑着点头,那神情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丰收的原野。
后来,土地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家和几户村民一块儿分到了一头耕牛。乡亲们都知道父亲会耕地,其他人家就干脆把耕牛放给父亲喂养。每年惊蛰过后,父亲就先给有耕牛的人家犁地,没有耕牛的人家就象征性地收点费。父亲总是乐此不疲,因为他热爱这片土地,热爱这种与土地亲密接触的生活。
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父亲不再喂牛,而是买了一台拖拉机。他学会了操作拖拉机,每年开春,他的拖拉机就鸣唱着下地了,醉心于惊蛰的喜悦。他驾驶着拖拉机在田野里驰骋,那种与土地亲密接触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快乐。
如今,父亲虽然年事已高,不能亲自耕地了。但是,每到惊蛰时节,他总是拾掇出闲置了一个冬天的农具,心里盘算着哪块地该翻耕,哪块地该浇水,哪块地该除草。他依然把惊蛰过得有滋有味,仿佛这样就能与土地保持那份深厚的情感。
父亲的“惊蛰天”,是一种对土地的敬重和热爱,他用自己的汗水和辛劳,在这片土地上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也书写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深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