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郭
吃过很多地方的烩面，我还是喜欢汝州的老式烩面。那奶酪般糊嘴的羊汤，只有细细几片的羊肉，又宽又长的海带丝，粗大的老葱头，滑溜嫩白的烩面片，裹着厚厚羊油的辣椒，一碗老式烩面吃完，说不出的敞亮劲儿。
第一次吃烩面的情形如今依旧历历在目。那是二十八年前的夏天，刚刚参加工作的我，还不会做饭，一直在街上东一嘴西一嘴地买饭吃。在单位同事的推荐下，我第一次到汝州剧院对面的饭店一条街吃烩面。
这是一条一端连着望嵩路，一端连着前火神庙街的拐尺形美食小吃街。一溜儿的饭店，集中了很多知名的美食，有烩面、羊肉面、焖面、大盘鸡、杨楼水饺等。记得那家烩面馆，就在靠近前火神庙街往里走大约五六家的样子，做饭的灶台临着街，后面是二进深的饭堂，一直延伸到文庙的后面。那时候文庙最北头的部分与文庙还不相连，是一个单独的大杂院。那家的烩面据说在那一条街做得最好，每天中午饭时都是一座难求。
等我下班赶到那儿的时候，虽然宽敞却黑魆魆的饭堂里已坐了很多人。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叫号机，也没有微信支付，都是去灶台跟前报一下饭，就坐在那儿干等。谁前谁后，全靠老板或者老板娘的心劲记着，吃了饭，走人时再结账。
就坐在那儿喝茶，闲得无聊时剥几颗蒜头。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烩面上来了，羊肉就寥寥几片，又薄又小，喝了一口热辣辣的汤，真是又鲜又香，嘴上立马有糊了一层油脂的感觉。那又宽又长的海带丝，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吃大烩菜或者乡村吃桌时才能吃到的美味，一下子就唤起了我的食欲。
拿起筷子轻轻搅拌，让每一根面条都充分裹满那鲜美的红辣椒汤汁，然后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那雪白滑嫩的烩面片，看起来有点硬硬的而且筋道的，没想到，轻轻一嚼，冰雪融化了一般就碎了，仿佛煮熟的梨片。面条的爽滑与嚼劲在舌尖上跳跃，汤汁的鲜美瞬间在口腔中四溢开来。那滋味，既有面食的实在，又有汤汁的醇厚，让人吃了一口便欲罢不能。尽管屋里有大吊扇呼呼啦啦吹着，我还是吃得浑身冒汗，热汤，辣椒，绵长的面片，真是一种享受。第一次吃烩面，连那漂着一层红辣椒油的汤都喝光了，还有那几乎嚼不动的老葱头也没有放过。
从那时起，我就迷上了汝州老式烩面。那一家烩面，我连着吃了有六七年的时间。有时候，连着一星期每天中午都吃也不腻烦。
后来进了汝州晚报社工作，有一次中午加班，同事们一起去中大街南门口对面路北的一家饭馆吃烩面。那一家烩面馆的名字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饭馆还是瓦房的门面，大概两间那么宽，黑魆魆的土地面，灶台就在饭馆的西一间，煤火上，坐着一个尖底的大铁锅，一位身材健壮的厨师肩膀上搭着一块油腻腻的毛巾，不停地生炒羊肉，再放入葱头，香味顿时溢满了整个饭堂。通入炉膛的助燃电风机把火苗子吹得呼呼舔着锅底，厨师用毛巾垫在锅耳把上，上下左右翻动锅里的羊肉片、葱头，火焰在铁锅里不时爆起，只几十秒的工夫，锅里添入滚烫的热水，厨师又忙着甩动长长的烩面片，围在灶台等着端饭的食客发出啧啧赞叹，有人偷偷咽着哈喇子。
这个饭馆除了前面那一间多的饭堂，同样后面还连着一间，饭堂里烟熏火燎，到处是黑魆魆的，却坐满了食客。这一家的烩面同样是老式烩面，味道又好，成了我又一个经常光顾的地方。
后来渐渐发现，在汝州城区的大街小巷，有着如此多的烩面饭馆，凡是卖羊肉汤的饭馆几乎都有老式烩面，如富民一街的陈记羊肉、丹阳路的丁记羊肉、望嵩路的郎记羊肉，这些羊肉汤馆的老式烩面同样做得有滋有味。油腻腻的门口，必有一个炕死面锅盔的煤火摊，这是烩面或者羊汤的绝好搭档。这么多的饭馆，不仅丰富了我的味蕾，也让我越来喜欢着这老式烩面。
等我走遍了汝州的乡村，更多的老式烩面吸引着我。乡村中印象最深的是寄料镇老影剧院门口的金记烩面，临河的门面，窄窄的宛如一根鸡肠，只一间，一直通到老后面，每去一次，总是坐满了食客，闹腾腾红火。
或许是时代的发展使然吧，我先前吃过的汝州老式烩面，饭馆总是烟熏火燎的样子，地上墙壁上桌子上都是黑魆魆的油腻腻的，仿佛是从古代延续过来的老店，没有一点新潮的装饰，许多的食客不修边幅，大嗓门说着话，毫无顾忌地抽着便宜的烟卷，夏天的时候顶多配上一个大吊扇，冬天就靠炉膛里送过来的热气取暖。我却喜欢着这样的氛围，它让我可以无拘无束地把一碗烩面连汤带面吃得一点不剩，在这样的饭馆里吃烩面，真的是一种大快朵颐的享受。
不知什么时候，随着城市的提升改造，伴随着老门面的渐渐消失，老式烩面也越来越难觅踪迹，随之而来的是各类滋补烩面的兴起。说实话，我的味蕾至今难以接受新潮的滋补烩面，那些粉条，那些鹌鹑蛋，那些木耳，那些枸杞，却总让我产生一种无可名状的抵触情绪，或许是怀旧的惯性思维在作祟吧。偶尔，被朋友邀请着去吃滋补烩面，面对这滋味丰富的滋补烩面，我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于是，我经常去那些小街寻找不可多得的老式烩面，如若发现一家味道很好的饭馆，更是如获至宝。当我去到一些乡镇的时候，似乎这样的寻找会容易了一些。而这样的饭馆，总会进入我之后品尝老式烩面的路线图里。
如今，在汝州城区，仍然有几家做老式烩面的饭馆，我也总会时不时去光顾。半截死面锅盔，一碗烩面，最多再来一瓶汽水或者菠萝啤，足矣。
我想，对于汝州烩面的喜爱，我是深入骨髓的，它不仅仅是一种美食，更是一种生活的慰藉和情感的寄托。
喜欢你一辈子，汝州老式烩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