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有五棵核桃树。这五棵核桃树我可是知道它们的底细。记得那年我刚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母校工作,时是住在校园的西北角的单人宿舍楼上。宿舍楼的楼前有一排由老师的办公室改造成的小院子。大概有七八个小院子的样子。在这里住着的是学校的老教师。老教师们在这排小院子门前种下了这五棵核桃树。后来随着学校的发展,这些小院子都被拆掉了,但核桃树被留了下来。现如今它们就静静地站在学校东西走向的甬路两边。屈指算来,这五棵核桃树至少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树龄了。
缘分真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这五棵核桃树三十年来一直站立在这里,可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关注过它们的存在。自从来到知行楼教学,每天都要路经这里,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它们的存在,感受到它们独特的魅力。这些核桃树历经时间的风雨,愈发成熟和坦然。在课间短暂的时光里,我常常来到它们的身边,流连在它们的树下。
这五棵核桃树长得高高大大,丰丰满满;白色的树皮,粗壮的纹路。初夏时绿色的核桃果小小的、圆圆的,成对成对结在一起。核桃果外面厚厚的绿皮和树叶的颜色是一样的,猛一看,你看不到它们,它们好像躲在绿叶间等你寻找,你仰头看见了,会是一个个惊喜。核桃果是多么羞涩和含蓄啊。就是这样,往往丰硕有价值的果实看起来涩涩的、笨笨的。核桃树的叶子也极有特点,羽状复叶上有五片叶子,长得整体有秩序,不稠不稀,豁豁亮亮,大概是想让核桃果见到更多的阳光吧,这是自然的选择,这是绿叶对果实的情意。核桃树的外围很大,所以树上的空间就也很大,再加上树上有许多枝杈,对于喜欢爬树的人来说,这里绝对是一个美好的所在,因为在树上可以坐着或者躺着。
核桃树是具有人间烟火的树,每次见到它,就觉得格外亲切,想亲近它,靠在它的身上,在最低的树枝上打个嘀溜,来个倒挂金钩,还想爬到它的树枝上坐一会儿,望望天空,细碎的天空。坐在那里,离开纷扰的俗事,居高临下,看看地面上忙碌的人群,看看周围风景。核桃树的叶子有一种涩涩的味道,不招虫子,人们喜欢把它种在门前或院内。还有它树形美观、大方,叶子美丽、豁亮,具有观赏价值,果实拥有营养和经济双重价值。每当盛夏,栽有核桃树的院子里有大片阴凉,在阴凉里放置一个小圆桌、几把小凳子,坐在树下拿一把莆扇,再有一个躺椅,在躺椅上摇着莆扇,从树缝里看天,真是这个季节最美的事情呢。
我想起了老家的核桃树。有一年春天,父亲要在院子围墙外种两棵核桃树。他就叫上我帮忙。父亲干活时,总是愿意叫上我,大概我是家里的老小,即使我不干活,就是在他身边看着或者是在他附近玩耍也行。当时种树的情景历历在目。父亲负责挖树坑,我负责往坑里浇水,然后父亲把核桃树苗放在树坑里,让我扶着,他就往树坑里填土,培土。然后大功告成。然后我们再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看树种得直不直。后来这两棵核桃树长得很高,超过了房子,只是没有过几年,我们举家都到了城里,回家少了,遗憾的是没有陪伴核桃树长大。若干年后,回到老家,核桃树没有了,苹果树和梨树没有了,门前光秃秃的,儿时记忆中的景象不复存在。只是门前垒的长长的堾还在。记得当时左邻右舍吃饭时总会聚在这里,东头有人,西头有人,中间也有人,大家边吃饭边聊天,很是热闹和亲切。
家乡的山里有许多野生的核桃树,这些核桃树被村里分给了各家各户。“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核桃是在七月成熟。在童年时代,去山里打核桃成为现在一种美好的记忆。我家的核桃树分布在不同的山沟。有的长得高,有的长得矮。矮的核桃树,我们就站在树下,拿一个长竿子朝着树枝上使劲捶打,核桃果就纷纷掉落。高的核桃树,就需要爬到树上去打。这个工作当然得由我哥哥来完成。我和姐姐则站在树底下负责捡拾掉落的核桃果。哥哥非常滑溜地爬到树上后,我们把长长的木竿递给他。然后哥哥找准一个树杈,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就开始使劲朝着有核桃的树枝捶打。那架势,宛若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那些核桃兵们纷纷败落在他的指挥棒下。我和姐姐先是站在远离核桃树的地方仰头观看,有时候会提心吊胆,惟恐哥哥从树上掉下来。等他捶打告一段落,从一个树枝转战到另一个树枝时,我们才开始去树下捡拾。如果核桃收获的早,核桃果外面的绿皮是摔不掉的,那得等到收到家里之后,放一段时间才掉下来;如果你收获正是时候,那么核桃果一旦落到地上,绿皮随之脱掉,然后一个个干干净净、光光滑滑的核桃果就出现了。我们是最愿意捡拾这样的果实。被木竿打下来的核桃散落在树下的角角落落,石头缝里、乱草丛里、田间地头……。有的跑得很远很远,你是找不到的。等到哥哥在树上已经看不到核桃果了,就让我和姐姐在树下转着圈,仰着头找,找到了指给他看,然后再打,直到我们也看不到了,打核桃就结束了。有时候即使看到了也是鞭长莫及,只好把它们留在树上了,等它自然脱落。看哪个有口福的过路人见到了,就能吃到自然成熟的核桃了,那可是香得不得了啊。
校园的核桃果不知道每年谁在收获。每年秋季开学,来到树下,核桃果已经没有了。也许是学校的工人收获了。我倒是愿意参与一下这样的工作,找寻一下童年的欢乐,重温一下童年的美好时光。
到晚秋时节,满树的核桃叶子开始变黄,是那种浅浅的黄,在日光下淡雅透明。满树的浅黄的叶子依然是豁豁亮亮的,给人非常潇洒、从容、舒服的感觉,像遗世独立的仙人,秋风拂过,衣袂飘飘。我喜欢在落满树叶的地上散步,踩着树叶走在秋阳下,走在秋风里,走在秋光里,希望永远这样走下去。冬季的核桃树只剩下枝枝的灰白,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核桃树的骨架一览无余,裸露在暖阳中。像饱经沧桑的老人,在晒太阳,是那么安详、从容、幸福。这是辛苦劳累一生的回报。
树是小鸟的家。但是核桃树上却没有鸟窝。我想可能是小鸟觉得核桃树还不够高大,不够安全吧。它们把家安在校园的高高的白杨树上,槐树上。可是它们却经常呼朋引伴来核桃树上玩耍。核桃树是它们一个美好的乐园。它们在这里上下翻飞,啁啾,鸣叫;在枝间飞起、降落。核桃树顿时热闹起来,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幅图画啊。
我喜欢核桃树,核桃树承载着我许多美好、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