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 —嗯”……

78岁的婆婆，此时正发着高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因罹患颈动脉堵塞、脑供血不足引发认知障碍现已唤不出亲人的名字。这天她大便失禁三次，小便五次，小心吃力地配合着我们穿脱擦洗。或许是得了一丝换洗过后的清爽，两句无词的小曲儿便挣脱病痛和衰老的羁绊，顺着她的血液和呼吸从心底涌到嘴边，微弱却仍不急不缓……

“听......咱妈又哼上了.....”老公紧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眼睛生出笑意。

“未见其人，先闻小曲儿”是婆婆特有的出场方式。她不会唱歌，出门做事偏就喜欢哼着小曲儿。从父母早亡的童年哼到发鬓成霜，那无词小曲儿，填满的都是她知足善乐的生活。结婚生子、工作退休、油盐酱醋茶在她的小曲儿中都打落得停停当当。即便是眼前病榻之上稍一舒心，灵魂里的小曲儿就会溜出来亲昵地拍拍我们的头和肩……

“你可来了！闺女。给你说我昨晚都想哭，小子来陪床八点多才到，就带了个凉馒头，三根香菜......早上还问吃啥吃啥，也不知道主动去买......看看人家…”隔壁床的老太太带着哭腔、努着嘴大声宣泄着对儿子的不满。

  “嗯 —嗯 — 嗯”……

婆婆沉沉的眼皮被喧闹声撑开，或许是看见我们了，或许是看见窗外下起的雪了。

 

小曲儿，又溜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