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木垒
作者:朱胜勇 观看: 108       赞:

昨天夜晚,我竟在梦中回到了三年援疆的第二故乡--木垒,而且一晚上都在梦中的木垒徜徉,直到晨光让我醒来。从去年5月援疆期满结束返回南平到现在,十个月过去了,不管想或不想,念或不念,似乎木垒都在那,在心中一隅,但却都没有梦起,有时也有些失落,想着是否自己对木垒的情不够深,意不够浓。

梦中是从南平穿回木垒的,不是乘飞机,当然更不可能是高铁,却似时光穿梭一般。梦中迷迷糊糊的,前一刻还在南平在云谷,似乎是应漳州援友兄弟之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木垒之行,转眼就穿越了时空,穿过南木两地数千公里的距离,到了木垒了。

梦中回到木垒,映入眼帘的不是一望无边的充满生机和绿意的万亩旱田,不是春天到来漫山星星点点的蓝色勿忘我点缀其间的马圈湾,不是县城宽阔的大道、上班的政府机关、援友一起工作生活的援疆分指挥部,不是“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的历经沧桑的木垒胡杨,不是甘甜的天山雪水流淌其间的草原坎儿井,也没有看到天空蓝得让你心中满是纯净的木垒蓝。倒是似乎还有些残雪,天上云层密布,不久竟然下雨了,下起了哗哗大雨。要知道,就像我们闽北难得下雪,更难得一见去年冬今年初十个县(市、区)都雪花飞扬一般,雨对常年干旱的木垒

来说真得是贵如油呀!梦中的我禁不住拿起手机,对着那倾盆大雨猛地一阵摄像、拍照,我要让我们生长在四季有雨的南平的同事们,看看这木垒难得一见的雨景,就如我常想让生长在南方难得一见雪景的同事们,看看木垒冬季的漫天白雪一般!

迷迷糊糊之中,我还是到了人称大自然的调色板的万亩旱田。可是,这梦中的万亩旱田,此时不是生长着绿油油的旱地小麦,不是结着饱满豆荚的鹰嘴豆,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正在拔节的水稻,阵阵微风吹过,稻浪飘香沁人。我纳闷着,水稻怎么会生长在旱地的缓坡上呢?应该是水稻种植技术提高,发展旱稻推广向木垒了吧?这时,往旱田的左边望去,一片冬翻后没有种植稻麦的旱田却到处铺着菟丝子、葛藤,还长了好些野树莓,小朋友们在其间奔走、嬉戏、采树莓。不知何时,我家已经上大学的闺女也来到了木垒,奇怪的是她又变回儿时的模样。兴许是疫情原因她和她妈前年到木垒探亲时近一个月都待在房间闷得慌,梦中的年幼的她,要加入木垒当地小朋友中间,和他们一起玩耍、嬉戏、采树莓。她是要寻找她的童年吧。我却被当地的一位同事引着,来到了英格堡乡菜籽沟艺术家村落,到了木垒书院,到了新疆作协主席、木垒书院院长刘亮程老师家中。梦中的我到刘老师的木垒书院,不是到我们陪客人常去的他的满墙是书的书房,不是到他的会客茶室,也不在那座我们顶礼膜拜的孔子石碑像下,却是到了一张满座的大圆餐桌边。刘亮程是当下新疆文坛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他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早年当过乡镇农机管理员,因为对文学的挚爱,刚过三十岁的他到乌鲁木齐当报社编辑,踏上文学人生之路。从20世纪90年代,刘老师完成了他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这部散文集引起了全国文坛广泛关注,由于这本书对乡村生活的深邃思考,刘老师也被称为“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或“乡村哲学家”。

因为到木垒援疆缘故,我有幸认识了刘老师,去年援疆结束即将返回之际,我还请刘老师赐以墨宝,他欣然答应为我送上了朱子语类中的“持敬致知”四字。而此时梦中的我,看到的是一张大圆桌,刘老师端坐其上,爱好文学的木垒文学青年满满围坐一圈,桌上没有拉条子、手抓肉、大盘鸡,没有三粮糜子酒,而是每人一杯奶茶,刘老师用他那思接千载、纵横万里,又充满哲理、引人入胜的生动话语,向青年才俊们讲述本巴国度的故事,让大家从蒙古英雄史诗江格尔的故事中,在品味传奇和诗意中,思考世界原初的本真。

正当我也沉浸于刘老师的本巴世界之中时,一个声音转移了我的注意,“周金德主席,你网购的康德哲学书到啦!”于是,我又四下找寻周金德同志的身影,没有找到他人,但朦胧中又勾起我对他的回忆。我到木垒工作时,周金德同志是县政府办主任兼信访局局长,后来提任县政协副主席。如果没有记错,他应该是20世纪60年代出生,师范生中专毕业,早年凭着一股韧劲取得法律从业资格证,他曾经当过律师,后又回到体制内工作。他法律业务娴熟,基层工作经验丰富,是处理信访问题的一个好手。我是在一次信访日接访和他有过接触,之后我又因为包联一个较难化解的信访案,多次请他共同帮助梳理信访案的来龙去脉,探讨相关法律问题,研究化解对策。后来,这个信访案得到了较为妥善的化解,我和金德同志也结下了更为深厚的情谊。援疆三年多,我深深感受到新疆木垒当地干部守边护疆的家国情怀,高度负责的政治责任,抓铁有痕的工作韧劲,坚定坚决的工作执行力,以及忘我工作的奉献精神。可梦中的我怎么会梦见金德同志学习康德哲学呢?莫不是勤于学习钻研的他,闲暇之余感动于康德对头顶灿烂星空和心中道德律的敬畏,开始学习他的“三大批判”这深奥难懂的哲学思想吧!这可不是我有勇气、能力和时间去学习的,这样我和他的差距岂不是越来越大了?想到这,我猛然一惊,从梦中的木垒醒了,又在一刹那穿过南木两地的万水千山,回到南平,回到建阳,回到云谷,在微微晨光之中。

像电影中的阿凡达从梦中醒来时的疲倦一般,一夜的木垒之行也让微醒的我略带疲倦。我躺在床上回忆梦境,回想木垒。是的,平时没有刻意去回想木垒,也没有渴望梦中回到木垒,昨夜还是在不经意中就回去了。这时,我回想起,每当月色如洗的夜晚,当初在木垒政府广场散步时,望着树梢上升起的天山明月,我就油然想着南平的这轮圆月也升起了吧;而今夜幕时分从办公室回到小区,漫步云谷步道望着当空皓月,我又会想着木垒树梢上悬挂着的那轮天山明月,此时是不是也正倾洒着她的淡淡清辉。这时我又想起,朱子求学问道于李延平先生,对理一分殊的月印万川之喻,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于此理是如此,于此心呢?木垒之月与武夷之月,虽是两地,却在一心。心在,木垒在武夷在;心在,武夷木垒皆故乡。

此时,我好像真从木垒的梦中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