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著名作家伊夫林·沃曾说过:“我想在我幸福生活过的每一处地方埋下一件宝贵的东西,等我老了的时候,我就可以回去把它挖出来,回忆往事”。于我而言,这个让我幸福生活过、魂牵梦萦的地方应该是横山——这个小镇里留下过我最青春最宝贵的年华,留下过我最青涩最深刻的履痕。
那一年师范毕业后,初出校门的我报考了家乡教师编制的考试,以第三名的成绩考录,选择横山作为工作的第一站。横山地处广丰东南,我以前从未曾去过,只听说廿四都糖糕闻名遐迩,一看百度词条,殊不知这里还有以国家中二型水库关里水库为核心构成的环湖景区——东有东岩和神仙棋盘石;南有柴九洋原始森林、红豆杉古树木群和神秘的古城堡;西有龙潭溪九曲十八弯、龙潭无底洞和古庙;北有雄伟的人造土坝和水库枢纽体系……我一时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
开学季到来,踏上开往横山的班车,我一路欣赏着沿途风景,心情难以抑制的激动。那时的公路并不平整,摇摇晃晃40多分钟车程后来到横山政府驻地——廿四都。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普通的小街道,两边零星的开着一些卖日用品的小商铺。我一路问过去,在商铺老板指引下,来到政府大门边拐角处不显眼的校门。进入学校,只见两栋简陋的教学楼,左边是一座旧时的祠堂,穿过祠堂便是食堂。我住宿的房间安排在祠堂一角,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床。据同事说窗子是我来之前才临时加了窗帘。打量着四周,眼前的这一切让初出茅庐的我心情彻底跌入谷底。
学校安排我教五年级语文兼班主任。这个班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穿着脏兮兮,还总爱找我告状,一下课就喜欢围着拉扯我衣服,闷热的教室里总弥漫着一股酸臭味。还好学校同事挺好相处,稍稍有些许宽慰。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枯燥,没有了憧憬,做什么都觉得乏味。
时光就这样慢悠悠过了大半年,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那是学期临近结束的时候学校要求家访,因为学生散布在山旮旯里,我利用课后时间走得很艰难。连续走了几天的山路,我的脚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周四那天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走完最后一家天色已晚。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脚上水泡疼的我直掉眼泪。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在雨中走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学校又发现停电了,整个校园里一片漆黑,我住的祠堂宿舍更是阴森森的。雨很大,拍打在窗户上滴滴答答响,我蜷缩在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全身滚烫意识模糊。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爸爸闻讯赶来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诊断重感冒加急性肺炎。在医院住院的两天里我想了很多,决定出院后跟爸爸妈妈摊牌,不想再回学校上班,我才18岁,要继续读书。为表决心,我回到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周日的下午,爸爸妈妈貌似妥协了,不再像往常一样催促我回学校。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妈妈说学生来看我了。我难以置信地打开门,一群孩子们一看到我欢呼道:“终于找到周老师了”。原来,班上的学生知道我生病了,自发选出5名代表来看我。他们从早上9点就从横山来到县城,只打听到我住在东街东路,便挨家挨户的找了整整四个小时。腊月寒冬一个个脸冻的通红,每人手上都提着沉甸甸的从家里带了的土特产,有红薯、冬笋、年糕……我被孩子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就这样,我又踏上了回横山的路。从那以后,我试着改变心态,才发现这一切并不是那么糟糕。孩子们一双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崇拜,写作文总爱写我:“语文老师讲课很认真”“语文老师穿长长的裙子很漂亮”“语文老师会教我们弹琴唱歌”“最喜欢语文老师”…
我改变了对横山的看法,更加用心的对待孩子们,努力的工作着,并和同事相处融洽。春天的时候去田野踏青;夏天的时候到水库边野炊;秋天的时候上山里摘野果;冬天的时候看农家炊烟……我慢慢融入了这里,一晃就是两年的时光。两年后,我离开横山去江西师大读书,继续我的学业,后来便没有再回过横山,横山只留在了记忆深处。
2020年伊始,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在世界蔓延。宅家的那段日子里,回忆最多是在横山工作的两年时光,当时就有待道路解封后第一时间回横山走一走的冲动。4月中旬的一天,我一大早开着车从裕丰南大道出发去横山。眼前,往日拥挤的路面被崭新的柏油路面取代,平整而宽敞。去横山已经不需要经过五都,从大石路口直接进入新建的大湖线公路便可抵达横山。道路两旁耸立着一幢幢新建的楼房,新农村建设让整个横山大变样。穿过熟悉的街道,来到街道尽头,镇政府的大门已经改建了,比以前更醒目。大门的右边是学校,校园好像也拓宽了不少,增加了教学楼,操场足足比以前大两倍多……眼前的这一切不禁让人感叹时光的变迁、乡村的变化确实巨大。
车子缓缓的开出学校大门,驶向关里水库大坝坝底。下车徒步走上一级级台阶,站在关里水库的坝顶,整个横山的景色尽收眼底——身后是宽阔的湖面,面对的是郁郁葱葱的田野。我不禁闭上双眼深深的呼吸着这里曾经熟悉的空气,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印有青涩履痕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