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召平
1985年11月初,我们这批来自金坛的新兵,到达吉林蛟河军营的第三天,天空就下起了漫天大雪。这种在江南水乡几年都难得一见的大雪,一下就是断断续续一星期,洁白晶莹的雪覆盖了营区周围的山川大地。
雪停以后,天气越来越寒冷,零下二三十度是家常便饭。皮手套、皮帽子、绒衣绒裤、棉衣棉裤、大头鞋,能用来御寒的衣物全部加在了身上。严寒犹如一头恶魔,它令我们每个人心里打怵。特别是早晨出操,到了外面,给人的感觉是吸口气,肺也冻得痛。由于呼气,露在外面的眉毛,头发全是一层白霜,寒冷几乎冻得人直掉眼泪。只要站在原地有个十分钟左右不动,就会有一种快撑不住的感觉。
尽管天气是奇特的寒冷,但新兵的队列训练科目是一个接着一个往下赶。稍息、立正、敬礼、停止间转法、齐步、跑步、正步、班队形变换等,看起来很容易,但要做到全班十多个人整齐划一,的确不是一件易事。有时一个简单的动作一星期下来都很难做好。比较有效的办法就是加大训练强度,在超强度的训练中不断纠正动作。为此,即便天气再寒冷,半天训练下来,没有一个不出汗的。只要训练一停,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就会由热变凉,由凉再变冰冷,那感觉好像是整个人没有穿衣服,光着身子骨被冰冻了一般。特别寒冷之时,脚下的鞋垫也会结冰。有一次,外面的气温下降到摄氏零下37℃,我们训练结束回到宿舍,取出大头鞋垫子,发现鞋垫子下面因脚出汗,已经结了冰疙瘩,那可全是汗水所凝结。
最令人紧张的训练要算紧急集合了。紧急集合都是在晚间睡觉后进行,有时一晚上还不止一次。集合时室内不允许开灯,黑咕隆咚地不仅要穿戴整齐,而且要摸黑把被子打成结结实实的背包,并迅速地跑到楼前广场集合。全班12名新兵睡的是大通铺,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个个紧张得是手忙脚乱,一些战友被包打得不紧,背在身上没走几步就散;上衣扣子上下错位的,拿错他人衣服,穿错他人鞋子的时有发生。小个穿长衣、小脚穿大鞋还好说,大个大脚穿短衣小鞋,那难受劲就甭提了。我穿的鞋是43码,属最大号,全班穿这号鞋的只有三人。第一次紧急集合,我自己就有一只鞋被战友情急之下穿错了。那战友为了抢时间,争速度,明知穿错,也不更换。晚穿一步的我只得套着一只小号的鞋,踮着脚跑出去了,脚后跟冻得是生疼。好在第一次紧急集合只是检查我们所携带的装具是否整齐完备,并没有组织拉练。
在瞄靶过程中,班长苏海田一再告诫全班新兵战友,要想打得准,就必须要瞄得准,缺口、准星、靶心要做到三点一线。在瞄准过程中要屏气凝神毫无杂念,要轻轻地扣动扳机,否则就要脱靶、偏靶。同时,要反反复复地瞄,认认真真地体会。
这样的动作要领真正掌握起来其实不难。可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要在寒风刺骨冰天雪地之中练习两天。由于瞄靶不能套厚的保暖手套,只能套薄的白手套,很快手指就冻得发僵发麻,趴在那要不了一刻钟,腰腿几乎是僵硬了,脖子也发梗了,眼睛也十分的难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令人舒坦。
将近三个月冰天雪地里的新兵军事训练,使我们每个人都吃了诸多难以忍受之苦。可这种苦没有任何毒素,它恰恰是我们年轻人在人生道路上最需要最缺乏的营养。艰苦的军事训练强健了我们的体魄,磨炼了我们的意志,砥砺了我们的品格,培育了我们的精神,不仅使我们成为了真正的军营男子汉,而且更是伴随着整个人生的一笔宝贵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