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祁冻一
来常州一院隔离治疗这天,窗外下起了2019年第一场雪,不大,起先雨夹雪,雨停了,雪还是稀稀疏疏的,偶尔有几片大些的雪片不紧不慢地飘落。
从核医学科的病房看过去,远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矗立,有一种中隐隐于市的感觉。近处一座旧式的四合院,灰瓦屋顶,被医院的红瓦小楼围在中间,在红顶的衬托下越发灰暗,只有一小面马头墙泛着白光,落雪接近灰色屋面,一片一片显得晶亮起来,又瞬间消失。窗下屋顶的三个烟囱正冒着蒸汽,飘向旧式老屋,倒增添了几份暖心的烟火味。
朋友圈里金坛的雪已落了一层,田野树木披上了薄薄的银装,人们正兴奋地期待一场大雪来临。
我突然想到了母亲,去年差不多时候,2018年的第一场雪,母亲也在医院里,窗外,大雪纷纷扬扬,悄无声息地落下落下,屋内,母亲的气息一天一天弱下去。绝望,悲伤,每一片落雪都深藏凉意,无法抗拒。
我的隔离是从一杯碘水开始的,无色无味,却聚集了相当的辐射源。厚厚一堵防护墙隔开我与医生与外界的距离。医生被防护服牢牢地包裹着,我在指定的位置指定的窗格,喝下了这杯碘水,没有异样,一杯凉白开而已。
接下来的数天,医生隔空对话。这个小小的世界将属于我一个人,幽静清冷可以属于我,“独自相思隔重城”属于我,信马由缰自由王国也可以属于我,骤然的轻松遍布全身,竟有些小激动。
此刻等待一场雪也许最合时宜了,不妨改一下温庭筠的诗句“几时抛俗事,来共白雪闲”便是。从高处望过去,白茫茫一片,岂不更显静谧辽阔?平日的浮躁也会立刻化为一杯热水,温润方寸。
小时候,母亲在乡村小学教书,经常要去村对岸的中学参加教师学习会,把我寄在乡亲息姑姑家里。天黑了,我总会跑到村头,隔着对岸不停地喊,知道喊着喊着母亲就来了。一个大雪天,雪还在下着,我偷偷来到岸边喊,终于,有个身影出现在对岸茫茫雪面上,我拼命地喊着妈妈,寂静的旷野里回荡起母亲的声音,“哎~~妈妈来啦!来啦!”我高兴地在雪地里蹦跳着,一不小心滑向河里,幸亏息姑姑及时寻到此拉了上来。母亲一把紧紧裹起我,哭了。此后,母亲风雪夜归的情景,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成为我永远温暖的记忆,不断给我希望和力量!
可以拿饭喽!菜不错呢!隔壁的病友小王在大声喊话。
只有十多米走廊的病区有三个病房,对面设置了专门的配餐室,有两道防护门。每当送饭阿姨进来,必须先确保锁好通向病房的一道门,然后把饭放在相应格子里,解了锁,再“啪”的神速锁上外道门,以防隔离者突然打开相遇。谈辐色变,可以想象一下,如若与送饭阿姨相遇,被我射到的神态定然很恐怖,此时相遇即相害啊!
雪终究早早地停了,雨淅淅沥沥下起来,倒也好,雨声真切,滴滴答答,有时间流动的感觉。在相对静寂的氛围里,和上一点低低的音乐,与书为伴,与手机互动,其实并没有隔断与外界的交流
雨一直在下,天气湿冷。核医学科的小楼在医院的最西边,窗外静悄悄的,没有什么植物,少有人走动。好在我们这批四个病友服药后的反应不大,出院的时候都很开心,隔离病房内祝福满满,暖意浓浓,充满了对生活的光亮。
是啊,想想人生劫难无数,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到老,抑或小病小灾,抑或大病初愈,实乃幸事,更当珍惜所得所爱。遇着险恶,也属无奈,唯有积极应对,能真正看淡看破生老病死的,比比旨是,确是大境之人,令人敬佩!
不过,愿都是幸运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