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通强
早晨,有微微的柴火烟味,想是房东老何已经早起。老何每天都起得很早,前些挖笋的日子,无论晴天、雨天,他都很早起来开上三轮机动车“突突……”上山挖笋去,两个狗争先恐后,唯恐上不了车,帮不了主人的忙。“牛顿”是鬣狗,腿长,弹跳极好,一蹦就上了。“乐乐”腿短,那身土狗与藏獒混血的皮毛,因为上不了车发急而抖动得竖起来,那酷似狼的脸也现出一丝丝的可怜。车在下坡的时候,它好不容易上了车。
老何挖笋回来的时候,满满两帆布大袋装满了各种品种的笋:红壳笋、雷笋、鲜笋、野笋,大伙儿开始搬个小板凳,坐着剥笋聊天,老何的婆娘削笋皮。据说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她的父亲干活了,那笋皮削得叫一个麻利,一人削笋对付3个剥笋的,比老何削得快多了。约莫一个时辰光景,两袋带着泥土,带着朝露,有时带着雨水的竹笋就全部去皮落袋了。
有太阳的天气,剥好的笋要赶紧下锅煮的。煮笋的锅上置了个大的竖木桶,木桶上有盖,锅和桶的上方用彩条布做了个阳棚。煮笋前,老何先把去皮笋落秤,看好斤两,锅里的水由皮管直接送水,下方炉膛里火焰熊熊,炸裂的竹杆噼啪作响。笋就被整齐地安置在桶里煮沸入盐,盐是按笋的斤两进行标配的,也要称好斤两下锅。一大木桶的笋要上下均匀煮熟,还得翻搅,但见老何提根可折弯的长长竹片,一头沿桶的内侧边由上向下,插入笋桶的底部。慢慢的,从另一侧看到了竹片的头起来了,老何把出头的这头提起至四分之三左右的长,再次插入木桶的这一侧,至桶深约三分之二深,并从桶的另一侧再出头起来。只见老何提着竹片的原先这一头,先收收紧,一个巧力,整桶竹笋被翻了个遍。
煮好笋,从桶里取出笋就要开始烘笋干了。烘笋干是耗时耗力的,煮好的笋从桶里捞出来沥干,就要放到烘房里的竹器上。竹器是个中等圆台面直径的器物,中间部分呈斗笠式凸起,由顶至地的面,置放沥干的竹笋。其背面凹出的部分用于置地的竹炭烤火,边缘部分就是蒸笼式的边围。一个烘房两三个这样的器物一起烘烤,过段时辰将全部烘笋再翻一次。一个晚上就这样多次翻笋、烘笋直至烘干,再凉干后就做成了大家熟知的扁尖、笋干。
每次老何笋干烘好总是心满意足的,见着我就会满怀喜悦地给我讲他的笋和笋干有多好,今天谁要去了多少,明天还有谁要多少,去年谁要了多少。我一直为他高兴,看到他这么满足,有时卖出几百块钱会像小孩一样高兴……老何的快乐就是这样的简单、踏实。
挖笋、做笋干的季节过去了。前天和老何一起上山挖土豆,老何一撅头下去,一把藤下一小堆土豆,今年土豆比往年都要大而多,老何乐得眉开眼笑,对我说:”老陈,真没有想到唉,那么多土豆!种了多少年土豆都没有像今年这样。”老何的开心是发自肺腑的,看他每天都没有停过。临到就要收工的时候,天气要下雨,老何立马快速装好两大袋土豆,一根扁担一把锄头,挑起两袋土豆就往山下走,走得轻快利落,因为场地上还晒着油菜籽。
油菜籽全部晒好,拿在手上一把抓不住滑了下去,这时就可以打菜籽油了。老何对我说,他打的菜籽油那绝对是没话说的,我是绝对相信的。
在那一瞬间,我从勤劳、朴实的老何身上,突然感觉到快乐其实离我们每个人都不太遥远,它就在琐碎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