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路一号打扮我的婆婆荠菜飘香山水之间 吃在湛江生命鲜花诗意诗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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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4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0-07-24

幸福路一号

张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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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跟师傅说去马钢一铁厂,师傅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是梧桐雅苑那边的?我对师傅说:下了跃进桥,你只管沿着幸福路一直往前开,开到底就到了。幸福路,我已经有20年没有来过了,但我知道,幸福路一号是一个重要的坐标,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在我们这个城市的历史里。

车子一路向前。多日的大雨将天空洗得碧蓝,偶有久未露面的阳光忽闪一下,透过梧桐树的枝丫,撒下些许斑驳碎影。幸福路依然如故,道路没有拓宽,行道树还是梧桐,只是那些梧桐似乎没有过去高大了,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少了伟岸,多了沧桑。

一路上,我都在寻找熟悉的地方。幸福路入口的二铁厂,刚工作时,有个闺蜜在这里上班,一转眼,我们已20多年没有见面了;二钢厂,我爱人大学毕业后待的第一个工厂,谈恋爱那会儿,我常常骑个单车过来玩;二机修厂,刚工作时曾在这里参加过一个行业培训,结业时汇报演出,稀里糊涂地被老师推为主持人,虽是个小舞台,但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绽放;财贸大楼,建市后的第一座商业重地,还有四新医院、老体育场、半边街、工人电影院、人民饭店……

20年过去,幸福路上的这些地标都没了。20年,幸福路经历了太多的冲击。40年前儿时的记忆,20多年前青春的记忆,都被涤荡得无影无踪。好在幸福路一号还在,九号高炉还在。这些年,我一直跟朋友说:有空去你单位转转,看看九号高炉。一直就食言。忽然,朋友要调离一铁厂了,对我说:明天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你过来吧,我陪你转转,我在幸福路一号等你。

师傅说:到了。一下车,就看到大门紧闭,大门后是熟悉的广场和办公楼,办公楼上方矗立着马钢的LO G O和炼铁总厂四个大字。原来,这里已不叫一铁厂了。近年来马钢通过资源整合,已将四个铁厂合并为一个炼铁总厂,难怪出租车师傅弄不清一铁厂到底在哪里。大门四周静悄悄的,门口一个卖饮料的大娘说:这个门不开,你要从旁边绕过去。等候朋友的间隙,我问大娘:这不是正门吗?大娘摇摇头。我确信我的记忆没有错,这是父亲当年带我走过的正大门。

儿时,父亲带我去过的唯一一家马钢工厂就是一铁厂。周末,父亲只要在家,就会对我和弟弟说:走,带你们去人民饭店打牙祭。坐在“咣当咣当”的公交车上,我和弟弟的心早就飞到了人民饭店。那条路可真长啊,我和弟弟一站站地数着,不识数的弟弟还会经常数错。人民饭店的大肉包、锅贴和豆腐脑是我们每次必吃的早点。饭店就只有一个大厅,很多身穿帆布工作服的马钢工人也在这里用早餐。吃饱喝足后,父亲便带着我们步行往一铁厂走去,看看我们家一个同乡,我和弟弟都亲切地称他大哥。

那时大哥还是一个单身汉,工作在一铁厂,也住在一铁厂的单身宿舍。大哥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经常穿着一身白色帆布工作服。大哥自豪地跟我说:我是炉前工!我对弟弟说:炉前工是干吗的,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弟弟“嗯嗯”地直点头。有一次,大哥与父亲聊天,聊到了九号高炉,又聊到了毛主席。我好奇地听着,然后偷偷地跟弟弟说:原来大哥是真的好厉害,大哥上班的地方毛主席去过。终于,在我16岁那年的暑假,父亲也带着我登上了九号高炉。

时隔多年,登上炉台的细节渐已模糊,但我却清晰地记得,那个流火扑萤的夏夜,16岁的我第一次失眠了。辗转反侧之际,我写下了一篇日记———在这个我一直认为的冷冰冰的钢铁之城,第一次感受到了钢铁的温度和深度。那一张张沾满了油污的脸和粗糙的手,那一道道璀璨而令人震撼的钢花不停在我脑海萦绕。我轻轻地翻开父亲的新闻手稿,反复咀嚼着一句话:那冰冷的、沉默的钢铁,闪耀着每一个钢铁工人的理想与光辉。

这些年,我一直想再看看九号高炉。这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去世的父亲。朋友出来了,我向他求证了这个紧闭的大门就是我记忆里的大门。那一刻,我想起了一首诗:没有原因的发生/跟没有原因的消失一样/不需要做解释……朋友的车缓缓地穿行在厂内,他向我说每一棵树、每一座桥、每一幢楼,似乎有些伤感。他指着一幢碉堡似的红砖小楼说:我20多年前大学毕业分配来的时候,就在这里。我问他:20多年了,忽然要离开了,什么感受呢?朋友沉吟了一会儿:五味杂陈。

九号高炉出现了,朋友说:到了。透过车窗,我疑惑地看着已经退役的高炉,感觉很陌生。我努力寻找着16岁那年的记忆,才蓦然发现,存于心底30多年的记忆都没有了,我何必要来寻呢?历史总是在前进,失去的不一定是坏事,但上天偏要用岁月这双手来撕裂几十年编织的记忆之网,似乎有些残忍。

站在炉台上,竟有鸟飞过,想必是从近在咫尺的桃核山飞来的吧。朋友问:想什么呢?我说:老了,喜欢回忆了,还有就是觉得九号高炉比以前小了。朋友笑着说:那是因为你的世界大了。真的是我的世界大了吗?好像并不是。兜兜转转间,我的人生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原点的上空仍然是那片有限的空间,生命就像被一根线牵着的风筝,一直走在既定的轨道上。

回去的路上,我特意去矿内大院门口看了那尊“炉前工”雕塑,足足在雕塑前站了五分钟,我想牢牢地记住,它是幸福路一号的历史,它是一代马钢人的乌托邦,它不是冰冷的,它是有温度的、有记忆的、有灵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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