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夏天,城市东郊的小花园里开满了野花。一簇簇高矮不一,铺满山坡上、跑道侧、湖水畔;一朵朵色彩艳丽,在阳光下吐蕊,在微风中摇摆。
去年夏天,我天天到小花园里散步,一路行一路赏,一直走到南边平台处。日子久了,认识了多种野花,也和这里的一个保洁大姐渐渐熟悉了。保洁大姐负责小花园南边公共卫生区域,人很瘦小,身穿宽大的保洁工作服,拎着比自己个头要高的大扫帚。她手脚勤快,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卫生间见不到星点儿泥土,散步的人都喜欢来这里洗洗手、照照镜子。工作之余,保洁大姐坐在休息室里,听我吹葫芦丝,丝毫不嫌吵;有时坐在门口,看我在平台上打拳。有几次,她和着我的步伐,还打着拍子、鼓鼓掌。
酷暑渐过,小野花依然开得热烈。一次我在休息,她走过来冲我竖大拇指:还是年轻好,既能打拳又能吹这个。猛然被人夸,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又笑眯眯地说:俺们农村也有吹这个东西的,遇到红白喜事,几个人在那吹着,腮帮子鼓得老大,要用很大的气吧。我猜她说的可能是唢呐,我没有纠正她的说法,倒被她的话逗得哈哈笑,我们两人闲聊起来。她告诉我,她快七十了,老伴身体还行。老两口住在儿子家,没有多少事,都在外面找点事做,权当锻炼身体。我端详她的面容,红润润的,头发还未全白,忍不住夸她:大姐还比较年轻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她呵呵笑着,笑声爽朗,洒落在夏末微风中。
立秋,天渐凉。小野花们没有萎缩之景、衰败之相。偶尔去小花园,碰到保洁大姐,互道一声:你好。岁末寒冬,因怕冷,未出门。虎年春天,又因疫情“倒春寒”,一直没出门。时时想起那些野花,闪过保洁大姐的身影。直到五月立夏日,风和日暖,我戴好口罩走出家门,有点迫不及待地往小花园走去。小花园里万物竞秀,高矮错落、各色纷呈的野花们点缀在嫩草中、落满泥土间。刚从幼儿园回来的孩子们尽情玩耍、开心嬉笑,一股炙热的激荡之趣、生命之气在小花园里涌动盘旋。
到平台处,四下张望着,看到保洁大姐拎着大扫帚从另一边走过来。她也似乎看到这边有人,朝这个方向张望。走近了,我喊了一声:大姐。她有点迟疑,我摘下口罩,她看到我的脸,“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保洁大姐比去年见老了,人似乎更加矮小,可精神头特好。她指着我的头发颇为惊讶:“头发这么长了啊,根根到梢。”我没听明白。她放慢语速,跟我解释:俺们农村说头发长得好,就是一根根头发整整齐齐,一直到头发梢。随后,她用满是皱纹的手顺顺自己的头发,摇摇头:我是老了,脸上都长老人斑了,你瞅瞅。她指着脸上眼角旁,语音有点低落。我安慰她:大姐,你的身体看起来还不错哦,我们不都老了吗?身体好就行。“是的是的!儿子告诉我,这是太阳晒的。要我放松,不要瞎想。”她的声音即刻扬起。
她看到同事在清扫跑道边落叶,立即拎起脚边那个大扫帚,冲我扬扬手,走了。矮小的身影消失在路边一大片野花丛中,顺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的视线落在那些野花上。这些野花们和泥土、风雨打成一片,极力伸展着,努力开放着,自有自己的一番天地。野花看欲尽,林鸟听犹新。野花热热闹闹、葱葱茏茏,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