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数老家的灶台了。每每走在青草绒绒的田埂上,在天边晚霞的映衬里,纵横阡陌的乡村田野美景如诗如画。远远望去,那小山坡处,笔直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我知道,母亲已经在灶台边忙活了,那里有熟悉的锅铲碰撞声。每当母亲从氤氲的蒸汽里抬起头,我知道,不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母亲的老灶台已经几十年了,灶台边沿也都蹭得油光锃亮。上世纪六十年代,父母用筹措了多年的材料,下决心翻盖了三间大瓦房。在那年头,三间大瓦房在村里那可是光鲜得很,但母亲对灶台却是格外上心。原先矮屋的灶台漏火、跑烟,母亲弄饭、炒菜可是受了老罪。父母一合计,请了熟手来垒。先用黏性很大的“老土”,混合着石灰,掺上稻草屑,切成“土坯”,再制成土砖。在灶膛、火口等关键位置,则用青砖砌起来。两锅间还砌有瓦罐存水槽,烟囱则从房顶上升上去。灶台前面砌有一个小凹面,鞋踩潮了、衣服湿了都可以放到里面烘烘。砌好的灶台看上去洁白、威武。
傍晚,母亲在灶膛里点燃了第一束柴草。不一会,缕缕稻田里的新鲜泥土味,伴着柴草的清香,从灶台里弥漫开来。那烟火味,给人一种清香、温润、通透之感,一家人都欢天喜地,如过节一般。
在灶台下烧锅,我最喜欢了,一方面我怕冷,另外还可在灶膛里烤山芋。柴禾大多是一年秋收后的稻草,收成后的稻草在外面堆成垛,不够则要砍些柴草晒干补充。我抓起火钳往灶膛送柴禾,多了则烟多且火不旺。母亲叮嘱,烧火要架空,火才旺,还说:“人要忠心,火要空心。”我也从母亲的话中悟出些人生哲理,烧锅也渐渐掌握些“门道”。一年又一年,母亲系在腰间的蓝布围裙磨得发白。我们已习惯母亲忙碌在烟火气息里,然而皱纹却不自觉地爬上母亲的额角,岁月也染白了她的鬓发。母亲渐渐老了。
那年我要到外地参加工作,母亲一清早就在灶台边忙活开,给我做最爱吃的,让柴火的味道温暖我到远方。灶台边是我们依依惜别之地,灶台边也是母亲守望我回乡之地。
老灶台陪伴着母亲走过了一年又一年。每次回乡,我和母亲相聚最多的是在灶台边,我烧锅,母亲炒菜。唠唠嗑、说说话,每每此时,我们是最舒心和惬意的。母亲一人留在乡下,我们极不放心,极力想把她接到城市生活,可母亲对城市的煤气灶极不习惯。她说:“炒起菜来不爽,也没有大锅炒起来好吃。”我也是默默地接受了。
老家整体拆迁后,母亲的老宅和她的灶台全部拆掉了,母亲也已经早早地离开了我们。但每次回老家,我总不自觉地想到老灶台,那里勾起我浓浓的乡情,勾起我甜蜜的回忆。灶台里珍藏着母亲的一颦一笑,珍藏着我对母亲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