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航
立秋过后,就是秋天了。记忆中,这时田地里的作物虽未彻底成熟,但也有一番独特滋味。
说是尝秋鲜,归根到底还是嘴馋在作祟。记得那时,地里种得最多的是玉米。站在田埂上向里看,映入眼帘的就是连绵不断的青纱帐。在修长的叶片间,夹着一个个鼓鼓囊囊的玉米穗,上面挂着紫红色的玉米须。随手剥开一个玉米,青色的外衣里包裹的则是排列整齐的淡黄色玉米粒,脆生生的,远不及深秋时那般金黄坦然,若是用指甲掐一下,里面那乳白色的玉米汁便凝在指甲上,看着就觉得很有营养。
这时的玉米远没有秋天时滋味厚重,但胜在鲜嫩。我常趁着母亲做饭的工夫就溜出去掰下两穗玉米藏在柴垛里,等到母亲做完饭后,我将剥得只剩下最薄的两层外衣的玉米塞入灶坑内未燃尽的木柴底下。等吃完饭,再将那烧好的玉米给扒出来。烧好的玉米外观不佳,看起来灰突突的,但吃起来外面焦香、内里软糯。咬一口,烫得直龇牙,但却舍不得吐,满嘴都充盈着热乎乎的玉米清香味。吃到最后,总是连玉米芯子也要咬几口才舍得扔掉。
说起烧玉米,其实初秋烧得最多的是花生。立秋前后,正值暑假,记忆中总是我们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趁着中午大人们午睡去烧花生吃。花生地离村庄较远,我们走时就带上了打火机。等到了田里,就“石头剪刀布”选出今天去哪家的地里薅花生。一般俩人去薅,其他人去挖坑和找柴。薅花生时为免得被发觉,常要往地中间走,在花生茂盛处薅。这边薅完花生,那边火就生起来了。我们一般先坐在地上吃会生花生,这时生花生脆嫩,水分足、香味淡。等到木柴都变成了红红的炭火,就将花生摘下来扔进火坑中,然后用土盖上,用脚踩实。
等过个五六分钟,用木棍把土给掀开。土一被拨开,滚滚热浪夹杂着花生的煳香味便向我们扑来,我们不禁都口水直流,手下速度也都纷纷加快。不一会儿,一窝外表焦煳、内里干香的烧花生就呈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头挤着头地将花生给挑出来,放在旁边晾凉,边晾边吃,最后吃得是双手和嘴圈黢黑。
等吃完花生,嘴里就有些渴了。于是我们在回村的路上转向一家无人居住的房屋,翻过低矮的院墙,用压水井汲出井水来喝,在“哗啦呼啦”的流水声中,清冽甘甜的井水撑圆了我们的肚子。往往在回家的路上,每走一步就能听到自己肚子“咣当咣当”的响声。大家还相互笑着,看谁的肚子响声最大。
除了玉米和花生,还有在地头种的红薯。红薯这时也成形了。记得那时,从学校到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我家的地。有时候回家的路上渴了,就上地头拔个红薯,用手将外皮搓个差不多,就将红白色的红薯放在嘴里嚼。在回家的路上,红薯就算是我的水果了。
不过那时,无论是玉米、花生还是红薯,我们都不敢多吃,也不愿多吃,也就是尝个鲜罢了。大家心里都有数,也都有度,这些作物的收成与我们日后的生活和学习密切相关。相较于眼前一时的满足,日后长远的幸福和稳定更让我们心动。
时至如今,我仍觉得那是一种美好且富含哲理的体验。大家在心知肚明的前提下充分地享受自己拥有的快乐,既有趣也有益。那种经历也在日后时时刻刻发挥着作用,警醒我:毫无理智地挥霍一切,必将让人生深陷泥沼。也提醒我要过一种有“数”的生活,一种有“度”的生活,一种节制的生活,那才是一种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