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

我这人特没理想，总是见异思迁，我的少年时代的理想就可见一斑：三岁时的理想是做个解放军战士，五岁时想当司机，八九岁的时候只希望当个放映员，能够“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时候，为了能看电影，我晚上可以跟着大人们跑二十多里地看露天电影，正面人多挤不进去就一屁股坐在银幕背面的土地上，有打仗的电影跟着看热闹，没打仗的电影能看着看着躺在地上睡着了。那时候，母亲偶尔给一毛钱零花钱，看着商店的核桃、糖果和其他美食直流口水，最后还是狠心买张电影票，紧紧裤带，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走进影院。当时如果谁要问我什么最幸福，我肯定会说看电影幸福，当电影放映员更幸福。

运气好了梦想也会成真。1975年上山下乡时，公社电影队缺员，把我抽到电影队当临时工，当时那个美呀，做梦都在笑，就是给我个县长我也不一定给他换。

当电影放映员风光，不管到哪个大队，放映机旁都围坐着大队和生产队主要领导，咱一手扶着16毫米长江4型放映机，一手手指夹着人家敬的一分钱一支的白河桥香烟，有股“鹤立鸡群”的感觉。有时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用拇指和食指轻轻触一下放映机上胶片的下缓冲弯，银幕上画面跳上几下，马上又让它恢复正常，我看得出大人们眼中流露的是尊重，小孩子眼中流露的是敬佩，大姑娘小媳妇眼中流露的是什么不清楚，那时我还小。在文化生活匮乏的年代，我们电影放映员在农村就象征着文化。那些年，我们整天都是来回放映着《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等大人小孩都能够背出台词的那十来部电影，大家还是百看不厌。有一个很冷的冬夜，我到一个叫杏山的小山村放电影，整个山村四五十人全部到场。刚开始放映，就赶上西北风飘雪花，观众们好像没有感觉，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看过N遍的老电影。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害怕我停机，大喊裹着大衣佝偻在我旁边的大队支书：荣娃，去找个伞给电影机罩一下，小杨来一趟不容易，生法儿让大家把电影看完。说着，老者把提在手中装满草木暗火用来取暖的“火罐”放在我脚下，他的眼睛充满了感激。当时，我也感到不是滋味儿，悄悄把披在身上的大衣强披在老者身上。

那天放映结束时，雪还在下，我看观众们还坐在那里恋恋不舍的样子，犯了次错误，自作主张为大家又加了一个老片儿，这要是让上边知道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几十年过去了，想想自己一辈子不管是在小学当老师，还是调到机关给领导当秘书，从没和领导打过别，就这一次。它让我知道了，有时候犯点小错，也挺美好的……

（作者简介：杨林，1957年出生，河南邓州人，中共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