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聪聪
一碗热气腾腾的捋面下肚,便感受到了面的筋道与柔情,也体味到了面的美妙与传奇。
捋,字典的解释为:“用手指顺着抹过去,使物体顺溜或干净。”捋面,显然是用手指捋出来的面,是一种古老的面食,早在汉代就流传于安阳西部的太行山区,当时叫汤饼,后来又称水引,有面条界的“老祖宗”之誉。传承至今,捋面成为安阳的一道家常美食,在安阳西部山区的水冶、铜冶、都里一带,尤为盛行。
要捋面,先和面。山里人家的日子过得精细,半上午便忙里偷闲,为中午能吃上一碗可口的捋面做准备。盛半盆面,舀半瓢水,将一小勺盐放入水里融化了,一边往盆里倒水,一边搅拌面粉,成絮状的时候,便不再倒水了,将那些零零散散的面絮揉成面团,蒙上一块湿布,让面慢慢饧。接着去干农活、忙家务,抽空再来揉几下,继续让面饧,如此反复几次。到了中午,面团饧好,擀片、切条、捋面,入锅、捞面、加卤,抚慰一家人的辛勤与劳累。
捋面,简单的程序里,也有复杂的技艺。山里人用心捋面,将面捋成了一条条当空舞动的银练。
银练好看,又好吃,十足的功夫在里面。手艺巧的人跟着感觉走,“看天和面。”根据气温变化,如何放盐、添水、用
油,心里是有谱的。盐放多少,最靠功夫。放少了,面条没有筋骨,捋起来容易断,如同撕鱼片,相反,盐多了则面条韧劲大,拉不开,捋不薄,像拉橡皮筋。水的分量也得掌握好,面团要稍稍偏软,再用一点儿油,为面团穿上护身衣,悄悄锁住水分。
面团和好,饧面、揉面,最费功夫。要做到“三揉三饧”,揉了饧、饧了揉,每一次揉面,都揉得用心,揉得不急不慢,揉入了亲情,揉软了筋骨,揉出了灵性。
揉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变魔术般朝一个方向擀成长长的面片,形似一张铺开的宣纸,虔诚等待书画家挥毫泼墨。这里没有笔,也没有墨,只有一把刀,刀落面开,切出的面条宽窄均匀,犹如一条条小精灵跃然“纸上”,羞答答,胖嘟嘟,积蓄了满身能量。
从“小精灵”到白银练,这样的华丽嬗变,最见功夫。双手拽住面条两头,用力拉开,“小精灵”还会留恋自己最后一丝美丽,弹簧一般用力回缩,这时,一只手抓住不动,另一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捏住拉开的面条,很顺溜地滑动,这个动作恰是捋,捋出一条银练。
银练飞舞入锅,上下沸腾,如蛟龙一般威武。出锅盛碗,又似银鱼一样诱人。
一碗爽口的捋面,是揉出来、饧出来、捋出来的“功夫面”。
功到自然成。不经意间,捋面从山区来到了繁华城市,走进了酒楼餐馆,满足了城里人的味蕾。
坐在安阳闹市餐馆里,吃上一碗捋面,着实是一种美的享受。晶莹透亮的面条裹满卤汁,用筷子挑起来,此时的银练已成彩练,“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顾不得那么多了,捋面入口,轻轻咀嚼,一种美食文化的厚重感缠绕舌尖,脑海里瞬间浮现家乡人在田间劳作的情景,一边挥洒汗水种麦、收麦,一边用全身的气量朝着宽广的土地,高声清唱几句豫剧,来欢庆大地的丰收,将农民的豪放与淳朴展现得淋漓尽致。
品味捋面,品出的是“非遗”的魅力,品出的是自然的芳香,品出的是淡淡的乡愁。
在几千年华夏历史文明的变迁中,捋面曾经从太行山出发,沿着古丝绸之路一路西行,送去了来自中原大地的亲情问候。如今,安阳捋面又从太行山出发,乘着冷藏保温车,飞奔大江南北,去滋润更多人的味蕾与肠胃,让更多的人感受千年美味、咀嚼人间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