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娟

离别三十余载，终于回到我出生的地方，那个曾经在梦里频频出现，心里始终牵念的地方。

这里曾是阿里河北面的一个林场，我在那里度过了天真烂漫的童年和充满梦想的青少年时代。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那里封山育林，整个林场都搬到了镇子上。虽然在那里的生活只有短短的十五年，却值得我用一生去回忆。记忆中，一排排木刻楞房，弯弯曲曲的土路，早已不见了踪影。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参天大树。我努力寻找着当年上学时走过的那条毛毛道，所谓的毛毛道，就是在林间草地上踩出一条小路。

学校距离林场大概有两里地的距离，要穿过大片树林，还要经过两条河，每条河的河面上都横放着一根木头。根部还行，到了树梢部分就很细，人走在上面都微微颤动。河不是很宽，但是水流湍急，到了涨水的季节，水几乎要漫过独木桥面。我们那时还觉得很有趣，嬉笑着从上面走过，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后怕，如果不小心掉下去，真有被河水冲走的可能。

春天是最开心的时节，路边的松树、白桦树抽出嫩嫩的绿芽，小草钻出地面，蒲公英最抢先，早已开出了黄色的小花。我们会在上学的路上，跑到路边的草甸子里去，寻找刚刚发芽的“酸吧浆”，找到后就开心地趴在草地上，顺着刚刚冒出头的小嫩芽往下挖，挖出很长的根，在草地上把带出的新鲜泥土擦掉，就往嘴里塞，酸得直咧嘴，嘴角两边还粘着黑色的泥土。长在河两边的稠李树、山丁子树也都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微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河水欢快地流淌着，小鸟追逐着我们，一直把我们送进教室。老师早已拿着教鞭等候在门口，我们马上收敛笑容，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学校是中小学全日制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都在同一所学校。几排整齐的木刻楞平房是我们的教室，房子的东面是一个特别大的操场，有篮球场、足球场、排球场。后面是一座小山，山上长满了柞树。每到夏天，柞树的叶子就像一把把的小扇子，随风舞动。体育课时，我们会偷跑到小山上去玩，那时觉得山是那么的高，可当它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时，似乎变得矮了，只是山上的树木更加茂密了。那几排平房和宽敞的大操场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落叶松和红松。树林间草地上开着各式各样、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内蒙古大兴安岭的野花种类繁多，有的根本就没有名字。即便如此，它们也在自己短暂的一生中以最美的姿态绽放。

一阵风吹来，远处似乎传来下课的铃声，我眼前像开闸后欢腾涌出的潮水，学生们欢笑着从各个教室涌出，涌向宽阔的操场……

岁月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三十多个春秋。那条毛毛道早已消失，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用风化砂铺成的大路，那两条小河也汇聚成了一条大河。河面上是一座漂亮的木质结构带有栏杆的大桥。远山青翠欲滴，从幽林深处飘然而来的河水，清澈见底。成群结队的小鱼在水中惬意地游来游去，绿色的水草随着水波的涌动而摇曳着曼妙的身姿。一朵朵白云，轻盈地漂浮在水面上，和水草一同起舞。

数公里外，车声刺耳，喧闹嘈杂，而在这里，除了宁静，只有安详。站在桥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伙伴们在河边嬉戏玩耍的情景，好像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一阵响动，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侧过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狍子从树林里跑了出来，站在离桥不远的地方，直愣愣地看着我。它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看我没动，它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径直走到桥下，低下头喝起水来。它喝完水抬头看了我一眼，就撒着欢跑进树林里，看着它调皮的样子，不禁又想起来那些顽皮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