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雪原(外二首)如大森林一样的气质浣溪沙告别老屋和故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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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期次是:第19660号
第19660号:第04版 2024-12-19

告别老屋

□张永强

爷爷奶奶住了五十多年的老屋拆了,土墙灰瓦、木椽石苔和满院的花木葱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黄土和几车瓦砾,从此只能与老屋的花木葱茏、乐曲欢鸣在梦中相会了。幼时读《项脊轩志》《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每每能对号入座、浮想印证,此皆老屋之功。虽无先贤纵横畅叙之文采,老屋予我之情、予我之思、予我之魂,也是涓滴意念汇然成河,烙心入骨,伴随一生。

花木

去过老屋的人进院就言花木旺盛。20世纪80年代包产到户,我的爷爷离开耕耘二十载的三尺讲台,重归农桑,开始培育种植月季花,此后长达三十余年。老屋的院子四四方方,大多半被花园占据,只在东墙根留有人行小路。爷爷种了一辈子花,老院里花木达几十种,四季绵延,满庭皆芳。其中最为耀眼的莫过于月季,红双喜、大富贵、彩云、蓝月,缤纷灿烂、花期慢长。每年九月扦插月季,要将长长的枝条剪成小截,梳拢月季枝条,通体的刺常常扎得我叫苦不迭,爷爷告诉我,捧拾月季枝条讲究一个拢字,要用巧力,不可蛮干,这样便不会扎到手。院里曾植有两棵黄元帅苹果树,爷爷在苹果树干上绑上秋千,我们在院里荡秋千,笑声荡过金色的童年。花园周围是葡萄架,有好几个品种,葡萄熟一颗摘一颗,馋嘴的我们不会让它长到成串。南墙根下,曾是一排高达屋檐的花石榴,每到秋季石榴结果,像挂满树枝的红灯笼,爷爷告诉我,花石榴,味涩不能吃,后来总被我偷偷摘去换玻璃弹珠与伙伴们玩。秋雨缠绵,石榴凋零,满园的花木残败让我读懂了红楼梦中葬花吟的悲愁。一年四季,海棠、牡丹、迎春柳,芍药、菊花、野蔷薇,花色缭绕让人应接不暇,心旷神怡。即使腊月寒冬,针松、文竹、夹竹桃等也是绿意一抹,毫不寂寥。年关将至,再看老院西屋的窗棂之间,奶奶新糊了窗纸,能工善绘的爷爷在上面画满了花鸟瓜果,年幼的我调皮捣蛋,最喜欢干的就是拿手指头捅窗户纸,笑骂欢闹之声久久萦绕。爷爷去世后不得已将满院的花木尽数除去,不想来年竟悉数破土而出。而今老院不在,高楼井桩之下,花木永远沉寂了。

声音

爷爷自幼喜欢音乐,因家境贫寒,以捡拾槐树之籽和石灰石挣得学费,在求学读书之余,曾经广拜乡邻名士,学习各类乐器,积累了学识和才艺。“文革”爆发后,爷爷组织并参加了甘谷县白云村文艺宣传队,带领村里的文艺骨干组织排练节目,积极参加各级会演。后经乡委驻村干部鼎力推荐,爷爷入职白云村学校任民办教师。在校工作期间,爷爷勇挑重担,多年担任毕业班班主任,在教授语文、数学等主课的同时,还承担了音乐、美术、体育等教学任务,其所带班级多次在十里铺乡学区联考中夺冠,培养了无数乡邻子弟,至今“张老师”的事迹仍广为流传。爷爷识乐通谱,板胡、二胡、扬琴、三弦、横笛等乐器都能信手拈来,古稀之年还自学五线谱教授于我,曾经多次被邀登台参与县秦腔剧团演出。老院里时常乐曲飘扬,耳濡目染之下,童年的我也总能哼唱几句秦腔和陇东小曲。爷爷很喜欢热闹,老屋最欢腾的时光,莫过于2000年前后社火秧歌盛行。记得那年,村里重新组建秧歌队,庄头崖边推平了麦场,竖起了篮球架,开拓了活动场地。老艺人们纷纷出动,编狮子,糊各式灯笼。孩子们排练歌舞,耍狮子,扭大头娃娃,轮番上阵敲鼓打镲,好不热闹!爷爷请来学校老师,在我家组织排练,遍寻古冀歌谱,编排了数十个节目,白云村“上庄的秧歌下庄的戏”渐成美谈,多次受邀参加南关操场、县城各单位的联欢会演。爷爷的“乐友”、“好家”(喜欢音乐的人)遍布县城各处,闲暇时节,爷爷常常邀来东川西川、南岭北山的“好家”,在家里吹拉弹唱,秦腔、小曲、民歌精彩纷呈,院里院外人头攒动,孩子们趁混作乱,拿着玩具枪你追我赶,捉迷藏、搞偷袭,真是热闹非凡,好像半个村子都在聚会。后来有了录音机,爷爷常常教我和妹妹唱歌,并录成磁带,可惜现在都遗失不见了。

房子

在天水农村,地少人多,山地贫瘠,川地金贵,仅靠种地维持温饱都是难事,在人人追求更高品质生活的当下,乡邻们都是南下西进,搞建筑、进厂矿、打零工,在外面辛勤劳作,舍不得吃穿,都把攒下来的钱背回老家盖房子,一座座洋楼别墅拔地而起,大多只有留守老人妇孺居住,这也是当代中国农村的真实写照。此次拆除老屋也是我大伯的夙愿,作为一级建造师,三十多年来他设计建造了无数高楼大厦,在即将退休的年龄,终于能在老家为自己设计,并亲手修筑一座房子,这是一个游子和建筑人的梦想。老屋有西屋三间、南屋两间,西屋是石头奠基的土坯房,南屋是后盖的前砖后土坯的房子,每每听爷爷奶奶讲述老屋修筑的过程都能感受到盖房子的艰难和生活的不易。在经济困难的20世纪60年代,仅靠面朝黄土背朝天耕耘得来的微薄收成,盖造几间房舍、一座院子是多么艰难的事啊!回想爷爷奶奶在养育三个子女的艰难生活里从牙缝中省出盖房子的钱,在渭河里一颗一颗捡拾石头,用担挑回家筑基垒台,一下一下使出全身力气打着黄土坯子修筑墙体,从邻县武山洛门等地披星戴月、步行百里拉着架子车购置椽梁门窗,请来亲友四邻挥汗如雨盖成房子的喜悦,一切恍如眼前。在我看来,城市居民购房安居不可谓不困难,但是较之过去人们肩挑手扛,一砖一木建筑家园,总少了一点切肤之累、含辛之苦。爷爷曾说:“盖一座房院扒三层皮”。作为农家子弟其中的艰辛困难我再清楚不过。从出生到大学毕业参军,老屋见证了我的成长历程。在这里,我牙牙学语,看到爷爷奶奶在院里种花、锄草、劳作,趴在窗台看到雪落在土墙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看过年杀猪,看亲人们欢聚一堂。经历了青春期的少不更事,也读遍了所有遇到的杂书。时光就像涓涓东去的渭河,生命的枯荣只在瞬乎之间。新陈代谢不可逆转,就像曾经的渭河河湾、鱼池、沙地、泉边,变成了现在的浙江商贸城、西北汽配城、新城国际。永别了老屋!皇天后土养育之恩不敢有忘,为人处世谆谆教诲铭刻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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