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笋情丝2>
作者:林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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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收集春暖时节的各种信息,总觉得窗外枝头鸟儿们的叽喳声中暗示着什么,它们或许在告诉我,柳枝冒新芽了,桃花开了,竹林里春笋破土出来了……
我知道在老家屋后的大片竹林里,春笋在一阵阵绵绵春雨后纷纷破土而出,我想象着春笋娇嫩可爱的姿态。
每年这个时候,父母总是会送来春笋。这是我和故乡的一种绵绵不绝的联系。我知道爱的方式有无数种,拥有了春笋,也就永远拥有故乡的春天。
我想到爬山时,路旁竹荫浓绿、生机勃勃的竹林中,有一座古老榨笋房,在那仅有屋顶、四面通风的笋寮木屋里,有已经腐朽的成排的木榨,灶洞堆满落叶的简易土灶,地上随意摆放着长有绿苔的边沿围着木淘桶的煮笋铁锅,还有用来泡笋的只剩一层污水的大水池,一切看来荒凉腐败,在被遗弃的悲伤中死气沉沉,唯有未用完的堆放整齐的劈材,显示主人曾有的用心……
这些画面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随后在脑中播放的就是小时候随父母在深山竹林里的手工纸坊生活……小时候父母就是用这种方式煮笋,然后用这种木榨榨笋。那些古老的榨笋房,让我闻到了春天的煮笋味,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从前,看到父母半夜举着煤油灯察看煮在大锅里的春笋熟度的疲惫身影……
小时候跟着父母上山挖笋,清新湿润的竹林里,那些刚钻出地面的春笋颜色金黄,特别可爱,长得高些的就很神气,我在竹林里跑来跑去,跟春笋比高矮。雨后春笋齐刷刷地长得特别快,一天一个样,在和煦的春风吹拂和漱漱的春雨滋润下,不断蹿高的春笋上一片片笋壳散落一地,幼笋长成竹子仿佛就在一瞬间,不到一个月它们就完成了开枝散叶,融入竹海成了一道新的风景。
挖春笋也得赶时节,父母按照经验,根据竹林的容纳空间留下竹笋种苗,将过密或不易成材的笋挖去,麻利地边挖笋边剥壳边去根须。挖春笋容易,一担竹筐,一把柴刀就行。将春笋用柴刀齐地面砍断,刀尖在笋壳上用好力度恰到好处竖着划上一道,然后手在刀口处用力一剥,笋壳齐齐剥离,露出白生生的笋肉,装进筐里,一会儿工夫就可以挑一担回去了。
回到家后,母亲把洗好的鲜笋放到煮锅加水煮沸,这锅上面还套了一个半人高的木桶,以增加容量。然后加盖煮一段时间,边煮边用竹签在笋身上戳洞,翻动,以便更好煮透。煮熟处理好后用木榨进行压榨,压榨结束后,就可以选好时间松榨晒干。家乡的笋干是一种经过煮熟、压榨、晒干或烘干的笋片。
小时候我最害怕晒笋了,七、八月份放暑假时,我就要帮助晒笋,煮过、榨过的笋片经过太阳的暴晒,就会有更好闻的香味出来。早上将一筐一筐的笋片平放在干净的竹片搭的晒坪上,甚至晒到屋顶上,摆放好后,就感觉累了,然后还要不停观察天气的变化,那时候我最喜欢艳阳高照的天气,最害怕阴天,最讨厌的就是老天爷的阴晴不定,明明刚刚还是艳阳高挂,一会儿乌云密布,挡住了太阳的光芒,过了一会儿太阳又从云层露出半个脸。让人好生矛盾,要不要收啊,收吧,太阳还在;不收吧,要是下雨了,可就来不及了,父母早就告诉过我,被雨淋过的笋片色泽容易发黑,只有被太阳晒得金黄金黄的笋片才是最好的笋片,才会有上好的口感。我就这样孤独地坐在纸坊门口的小板凳上不时瞧着天上胡思乱想,真是焦虑啊,这种焦虑现在还鲜明地印在我的记忆中。
我时常在想,生活在深山密林的先人们,为了保存大量的春笋,肯定经过了大量的生活实践,并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现在人们有了制作笋干的机械化装置,或许环节也有了更先进的改进,也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和口味,但基本原理并未改变。春笋是大自然的馈赠,美味的笋干则蕴含劳动人们的勤劳和智慧。这种种美味,又蕴藉了多少人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