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武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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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佳慧

前些日子武夷山偶有阵雨,茶香四溢。我站在轻轨站迎接远道而来的儿时玩伴。雨点打落在折叠伞上簌簌作响,提醒着我:好雨知时节,那时,正是武夷山最明媚动人的时刻。

友人匆忙下车,我笑他太过急切。武夷山该是细细品味方觉余味的一处人间仙灵之地。同在闽地居住,我们都知闽地一向盛产雨,尤其春夏梅雨最烦人心,有时小雨细碎如幼女拨琴,一闹动辄十天半月,徐行或举伞都嫌矫情,但大雨浇地时壮烈得又像慷慨赴死的士兵,又有台风伴奏,凭赳赳气势也让人生寒。今日的雨读来中正,又不减山水情怀,竟让我生出闽北清色让山一半的错觉。武夷山的玉女峰此时该是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她那窈窕身姿。

每年的这个季节,日光格外吝啬,却更见青山之妩媚。我对友人欣喜一笑:“走!带你窥探一番雨色万峰来的美。”

春雨总是这般带着绵绵柔柔之意,雨初停。雾来犹隐翠,我们乘着竹筏,九曲溪

蜿蜒十五华里。竹筏缓缓驶过,云雾里的玉女峰影影绰绰,带着一股欲拒还迎的美。此时忽又下起点滴细雨,雨中武夷,如墨入画。九曲溪两岸的青山在朦胧烟雨中忽隐忽现,友人举起相机聚焦定格:“看来,于武夷山,雨是一件雅事。”我亦感叹道:“半山烟雨,半山清辉。”烟雨恍惚间我仿佛身入《赤壁赋》中“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缥缈之境,“武夷山的山水是有这样的魅力的。”我暗自感叹。

纵古观今,多少文人墨客不吝下笔,唯恐描摹不尽这碧水丹山的灵韵姿色。宋朱熹赞曰:“武夷山上有仙灵,山下寒流曲曲清。”清魏源叹曰:“有巫、桂之奇,而无其泷险;有潇湘之清幽,而加以丽。”诗人郁达夫有诗云:“山水若从奇处看,西湖终是小家容。”可见武夷山的魅力非同一般。且不论武夷山峰峦岩壑秀拔奇伟,云雾缥缈若隐若现,更不论九曲碧溪千回百绕,山泉飞瀑气象万千,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武夷山中所饱含的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其中有距今三千八百年的绝壁“悬棺”,有西汉时期闽越王古汉城遗址,有集道、佛、儒三教于一山的一百八十七处寺庙宫观,有历经千百年风霜的四百处摩崖石刻,有南北朝以来李商隐、柳永、范仲淹、陆游、辛弃疾等文人墨客留下的词文歌赋。

武夷山的美在于山,奇峰怪石,栩栩如生,青山映翠,妩媚多姿;武夷山的灵在于水,清泉飞瀑,山涧溪流,流淌不息,造就了“曲曲山回转,峰峰水抱流”的传神景象;而武夷山的韵则在于茶。

“千载儒释道,万古山水茶”,千百年的武夷茶文化为碧水丹山的武夷山注入了蓬勃生机与活力。正是偶之正、道之清、释之和、山水之雅共赋武夷茶之道。友人是一位茶友,在前往桐木关的路上,他同我分享他最爱看的茶电影《武夷山茶文化》。其中有段经典台词:“武夷茶,它产于灵山秀水的福建武夷山。如今,以大红袍、铁罗汉、水金龟、白鸡冠四大名茶为代表的武夷岩茶早已进入了寻常百姓家。人们在品茶论道,沟通的同时,也在更多地思考着:身后这座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遗产之地与武夷茶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情缘。”基于此,有人进一步阐释:“武夷茶道,诚儒之道,佛之道,道之道。嘉天地之精华,紧撷草木之芳润,得圣贤之妙谛;和阴阳,融太极,修仁德:凝于心,化于神,寓于行。”因此,武夷茶堪称世界级山水的产儿。自然像母亲一样孕育她,给予她绿色的血脉;文化像父亲一样养育她,赋予她文化的基因。

此次同友人前往桐木关则是为了品尝人间烟火--正山小种。世人皆知武夷岩茶“岩骨花香”,武夷大红袍是“茶中之王”,殊不知,武夷山也是红茶鼻祖正山小种的发源地。在武夷山桐木关的百年青翠里,松烟袅袅,松木烟熏的味道飘满整个桐木关,茶叶在松木燃烧的烘炉里,被熏烤着,包裹着。这被誉为红茶鼻祖的正山小种带着那股独特的松香,余韵久久缠绕舌尖。我同友人对坐在桐木关的一家茶舍之中,眼前是百亩茶田,茶叶在春雨的洗礼下闪着墨绿色的光泽,茶的清香混合着空气中的泥土味萦绕身侧。在《东溪试茶录》中便有记载:“茶于草木,为灵最矣。去亩步之间,别移其性。”所谓正山,正是指在武夷桐木关生长、制作出的小种红茶。这里生态清绝,既有深山绿林的清幽,又有人间烟火的气息和柴木炉火的温情暖意。这种温暖,甜蜜,悠闲就是在这样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清冷午后与我们相遇,细细品味,神思就如那抹余味绵长的茶香,飘忽于林间,茶树梢头,最后化为眉间的一缕舒缓之气。友人笑道:“桐木关的一杯茶,真是治愈万物的大自然所馈赠好礼啊!”

分别之际,天空中仍旧下着绵绵小雨,我仿佛闻到淡淡的茶香自远处飘来又随着列车启动飘向远方。我将随笔摘抄的《徐霞客游记》中的游武夷山一篇赠予友人“落照侵松,山光水曲,交加入览。”我想他亦同我一般心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