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菊兰
每逢过年我都喜欢买点糙米糖,我喜欢糙米糖在嘴里的脆香,喜欢糙米糖里花生的酥香,喜欢芝麻的浓香,还有一份甜蜜在嘴角处慢慢散开,嘴巴就有了儿时的那份留恋,儿时的那份欢乐也仿佛环绕在我身边。
每到腊月,西北风肆意,阳光明媚时。母亲就会把糯米浸泡上一天一夜,清晨上蒸笼蒸熟。在门前的水泥谷场上,摆放着两张长板凳,板凳上架个木梯,木梯上放两只竹篾筛子,蒸好的米饭就散落在筛子里,阳光里晶莹透亮。晒上三两天后,米饭硬正成了一粒一粒的半透明晶体。
村上几乎家家户户蒸米饭,晾晒干透。过了腊月半,就会有人打听到邻村的是否来了炒米匠,或有炒米匠从村上走一趟,约定好日期来村里炒糙米。
炒米匠会选一家大的灶头,架上他们带来的大铁锅,倒进黑沙。我们会把晾晒好的米饭送过去排队。这是村上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孩子们都争着去排队,有时候还会发生争执。一般能排在前面的最为骄傲,但又都不喜欢排第一个,第一锅糙米属于热锅,炒出来的糙米往往会有过生或过老。过生、僵子多,过老就会看见糙米是姜黄色,吃起来会有些微苦,一般第三锅后的糙米才正常,糙米白亮、饱满。
炒糙米还需要带上干裂的豆杆,豆杆易燃,火力旺。有人会从锅膛里挖些豆杆灰烬,装入火盆,火盆里放上自家的黄豆、蚕豆。我们就会围着火盆,等着黄豆、蚕豆的爆裂,等待着火烫在嘴巴翻滚,等待一双双羡慕的眼睛炙热。
糙米炒好后,母亲会用袋子装好,捂得严严实实。过不了几天,家里就会做糙米糖。一般都是在晚上做糙米糖,也是请制糖匠人来做。母亲拿出早先用稻谷置换的大块麦芽糖,制糖匠来后,放锅里加热化开。趁热盛出来,浇在一个放满糙米、熟花生和芝麻的框子里,然后快速搅和搅和,再撸撸平整。等到糖有些凝固,拿刀快速切成小块,芝麻花生糙米糖就做好了。
糙米糖刚做好时,热乎乎,特别浓香,我会一下吃上很多块。等糙米糖凉透后,母亲会用大的塑料袋子装好,用带子扎紧,不让袋子里有空气。
有一年,听从邻家大姐的哄骗,我回家偷偷地把麦芽糖拿出和她分吃。那年母亲在家找了很多遍,都没找着,我不敢说是我拿的。后来,家里就再也没有做过糙米糖。
很多年后,我和我妈提起这件事时,母亲说早就猜到是我拿出去分发了,因为我总喜欢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给别人吃。
后来村上也渐渐不炒糙米,更不做糙米糖了,街上一年四季都有现成的。
而我也只会在腊月,寻一家刚出锅,有些微热的糙米糖,在凌冽的西北风里,我的嘴角勾勒起童年的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