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庆海

那年我刚刚上初中，平常住校，周末回家休息一天。那个周末，天空飘着片片雪花，天气格外寒冷。母亲想给我改善一顿生活，可惜那时候的农村，冬天里的蔬菜，除了白菜就是萝卜，改善无非就是买块豆腐、炒俩鸡蛋，再奢侈一点儿就是买点儿猪肉。母亲是个勤俭惯了的人，家里没有客人，一般不会买肉，母亲想要做我喜欢吃的，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很理解母亲的难处，对母亲说：“我就喜欢吃您炒的白菜。”母亲轻轻叹口气，从里屋拿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五块钱的面值，要去买肉，天太冷，我心疼母亲，不让母亲去。况且母亲今天花了这五块钱，以后只会在自己身上克俭，母亲经常犯牙疼，牙疼再犯，疼到扇自己的脸，也舍不得再买止疼药了。我说我就吃炒白菜，多放点儿大油就好吃。母亲没有再坚持，让我去学习，她去做饭了。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给我端来了一碗菜，我差点惊掉大牙！这不是在办喜事坐桌吃“十大碗”才有的蒸白菜卷肉吗？我特别喜欢吃这道菜。当时在农村，只要谁家结婚，必有这道菜，算是一道地地道道的硬菜。白菜叶子裹上调拌好的瘦肉馅，在笼上蒸，由于蒸的时间长，白菜叶子都变成透明状，可以看到卷在里面的肉，十分诱人，而且肉味也浸入到了白菜叶子里，咬一口，满嘴喷香。

我惊讶地望着母亲，母亲笑着说：“尝尝好吃不好吃。”我夹了一块，咬了一口，才知道里面裹的不是肉，是母亲把鸡蛋煎了，用白菜叶子裹着蒸，但依然非常美味。我让母亲也尝尝，母亲怎么也不肯吃一口，只是催着我赶快吃，天太冷，不然一会儿就凉了，一凉就不好吃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母亲去院子里给鸡喂食，天这么冷，母亲担心她养的几只母鸡饿着肚子冻坏了。我趁着母亲出去的时间，把白菜里面裹着的煎鸡蛋挑出来两块，藏在母亲的碗底。母亲再进屋，头发上落了一层白白的雪，我仿佛忽然看到了年老时的母亲，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为避免母亲再把藏在她碗底的煎鸡蛋夹到我碗里，我快速地往嘴里扒拉着饭，吃完后，就跑出去找我的小学伙伴玩耍去了。

下午要回学校，母亲早早地给我煮了玉米粥，并且炒了一盘醋溜白菜，醋溜白菜上面躺着两块煎鸡蛋。那两块煎鸡蛋，母亲还是没有舍得吃，又留给了我。

吃完饭，雪小了，母亲送我出院子，一再叮嘱我路上慢点儿。当我要在村口拐弯的时候，无意间转头向家门口望了一眼，母亲还站在院子门口，头发上又覆盖了一层白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