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磊磊
“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万物此陶镕,人何怨炎热。君看百谷秋,亦自暑中结。田水沸如汤,背汗湿如泼。农夫方夏耘,安坐吾敢食。”宋代诗人戴复古的这首《大热》描绘了一幅农人在大暑天挥汗劳作的场景图。大暑节气,高温酷热、雷暴频繁,雨量充沛,是万物狂长的时节。当大多数人正在想着各种法子消暑避暑之时,农人却没有这份闲情,因为田里的活总是忙不完的。
对于南方的农人,大暑时节又到了早稻收获的季节。“霏霏梅雨洒船窗,绿荇参差早稻黄。”烈日下,早稻已变黄,稻穗低垂着头,风吹过来,也无动于衷。它似乎知道要与生长它的土地告别了,尽显依依不舍之情。农人则看着金黄的稻展,心里却乐开了花。我曾经看到过收稻的场景:稻子割下来,要脱粒,脱粒都在晚上,土场上,拉起一盏灯,脱粒机快速地转动着,稻粒纷纷脱离稻穗,飞蛾也来凑热闹,在灯光中上下飞舞,场面壮观又和谐。农人赶时,加紧赶收,因为稻田里,可以再种一季稻子,趁着农时,赶紧灌水和田,插秧,也可以种赤豆、绿豆、豇豆等,为了收成,再苦再热农人皆可忍受。
而在北方,我的家乡,此时玉米已长到一人高了,正是灌药除虫的关键时期。灌药,家乡人称为“灌耳眼”。生长中的玉米,头顶呈喇叭状,农人形象称之为耳朵眼。灌耳眼,就是往玉米顶上灌药,主要是为了防虫。农人都是语言的天才,一些文字通过他们的巧妙组合,幽默、风趣又传神。
伏天,一些害虫很活跃,它们化作飞蛾,到处产卵,产在玉米上,就是玉米螟;产在棉花上,便是专门钻棉桃的棉铃虫。害虫对农作物的生长影响非常大,稍不注意都会导致作物减产。因此,为防患于未然,虫子不怕热,人就更要豁出去了。
记得儿时的大暑天,我和父亲一大早就要到棉花地里逮棉铃虫。早晨,露水未干,气温不是很高,虫子便出来享受美好晨光,一出来就被我们捉住了。父亲是位老农民,早已摸清了棉铃虫产卵的规律,一到产卵期,就要打一遍药,但打药不是万能的,有漏网的,这时就需要人工捉拿。
打药,是一个有危险性的农事。大暑天气,人的汗毛孔都是张开的,打药时,药雾喷洒到汗毛上,吸收到人的体内,人就会中毒。在我的记忆中,每年都会有农人因打药而中毒的现象,父亲也曾因中毒,遭了不少的罪。这就是农人的大暑,为了生计,常常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他们都无怨无悔,积极面对。
大暑,毕竟是伏天,忙完农活的农人,也是要避暑的。白天,在树荫下打牌、下棋、听说书。自家田里种的西瓜,装进网兜,放到深井里,中午或晚上,一家人围在桌前吃西瓜,西瓜从井中提上来,沁凉,瓜的甜度似乎也增加不少。
农人的大暑天,辛苦却也有甘甜的时候,就像人生,苦中寻乐,苦中作乐,苦中享乐。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农人才是最具有生活智慧的人群,他们最懂得品味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