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江

在村里，老栓是个爱面子的人。

儿子在市里吃公家饭，在单位大小是个官呢。老栓也就常背了手，在村里挺胸昂头地走。

听说邻居大强的爹领着低保金，老栓也想领低保，于是给儿子提。儿子说：“咱不缺那俩钱，算了吧。”老栓急了：“这不是钱的事，是面子！”儿子看爹急了，犹豫了好长时间，还是给人打了电话。儿子的电话很管用，老栓很快就领上了低保。

老栓领了低保，村里人都羡慕。有人就感叹，还是老栓有本事。老栓听了，一脸得意，喜滋滋从兜里摸出烟，豪迈地散，说：“这还不是俺儿有面子。”

半年后，老栓高兴不起来了。原来他的低保突然被取消了。老栓跑去质问村支书大宝，大宝说：“叔，我也没办法，新来的乡纪委书记说了，低保问题太乱，要狠狠整治，不管是谁，凡不符合条件的一律清退。要不给你儿子打个电话吧，让他问问情况！”老栓于是就给儿子打电话。不知怎么儿子始终没有接。老伴说：“算了，咱又不缺那俩钱花。”老栓瞪了老伴一眼，说：“你懂啥，这不是钱的事，是面子的事。”

心急的老栓决定去乡里会会新的纪委书记。心想，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儿子的面子你总得给吧。到了乡纪委书记办公室，正想推门，屋内却传来争吵声。老栓赶紧伏到窗口往里张望。屋内有两个人，一个年轻人正赔着笑脸，听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训斥。

“这些年要不是你二姨帮衬，你能大学毕业，能有今天，现在可好，外甥有本事了，把他姨的低保给取消了，这传出去让她的脸往哪儿搁？”老太太气呼呼地说。

“妈，这不是面子的事，二姨现在家庭经济条件挺好的，根本就不该领低保，我不能因为是自己亲人，就违反原则呀。再说了，打小你不是经常教育我说，做人要堂堂正正，千万不能贪占小便宜吗？”年轻人诚恳地说。

听到这里，窗外的老栓心头一震，突然想起多年以前。那时儿子还小，他带着儿子去看戏，戏唱的是包青天。当包青天用狗头铡铡死奸臣时，台下掌声雷动。他也激动地对儿子说：“儿子，等你长大了，当了官，一定要当个包青天一样的好官！”

老栓突然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烫。于是他缩回身子，转身便走。

这时，儿子打来了电话：“爸，啥事这么急，打了这些电话，我开会呢。”

老栓有点羞愧，他说：“儿呀，低保我不要了，这个面子也不争了，今后也不再用你的关系要好处了，你能做一个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官，才是爹最体面的事。”

“嗯嗯，我知道了！”儿子在电话那头重重点点头。

放下电话，老栓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很多。

后来村里人发现，爱面子的老栓不再背着手走路了，脸上也多了谦和的笑容。